華為起訴美國政府——勝算渺茫,為何迎難而上?

雲石

日前,華為舉行外媒記者會,CNBC、美聯社、路透社、彭博社、BBC等媒體受邀參加。華為輪值董事長郭平宣布,華為已向美國聯邦法院提起訴訟,指控美國2019年國防授權法第889條款違反美國憲法。

老實說,剛聽到這個新聞時,雲石君還多少有點不敢相信。雖然之前已有孟晚舟起訴加拿大政府在先。但那畢竟是以個人名義。華為作為還要在江湖裡廝混的全球通信行業頂級跨國公司,直接起訴美國政府,這個着實有點難以想象——畢竟這等於是徹底撕破了臉,無論結果如何,以後華為在美國都很難討得了好。

而最為關鍵的是,這場官司想打贏幾乎是不可能的。畢竟該法案從一開始無關法律,背後純粹是政治因素操縱。而且美國已經擺明了對中國高科技產業「重點照顧」,並將其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華為作為中國最具國際影響力的高科技行業跨國公司,想讓美國將其放過,這實在是希望渺茫。

既然明知勝算不大,而且還會更加激怒對方,那華為為何還要去做這個看上去吃力不討好的事呢?

或許主要是出於以下幾方面原因:

首先,華為在美業務已經事實上停擺,所以再無顧忌,不如背水一戰。本來華為在美國業務就長期受到政策歧視,開展的並不順利。而自去年以來,隨着中美摩擦以及美國對中國高科技行業的針對性打擊,華為不幸成為美國政府重點關照對象。在這種背景下,華為本就磕磕絆絆的美國業務事實上已經被迫終止。

這對華為當然是慘重的損失,但同時也意味着華為因此沒有了顧忌。對一家企業來說,賺錢才是它最重要的目標。為了賺錢,哪怕是受點委屈,通常不會選擇與市場所在地政府作對。但美國已經對華為關閉了大門,華為多年苦心經營,甚至忍辱負重,換來的依然是雞飛蛋打。這種情況下,華為反正已經輸無可輸,再也沒有任何顧忌,與其蒙受不白之冤退出美國市場,倒不如背水一戰——就算敗訴,結果也不會比現在更糟。

當然,華為這次起訴所針對的,主要是2019年國防授權法第889條款。該條款僅僅是禁止美國行政部門機構獲取來自華為、中興等中國企業的通訊硬件產品,並沒有涉及非政府部門。而且特朗普此前也透出口風,對華為的態度似乎有所鬆動。從這個角度來看,華為似乎也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重返美國還是有一定可能的。這種時候與美國政府鬧上公堂,似乎有一些不是時候。

但其實並非如此。且不說特朗普只是放了點口風——而以他的風格,白紙黑字都能說不認就不認,實在難以為憑;退一步說,就算特朗普本人有意放行,這國防授權法出自國會立法機構,經特朗普簽署后已成為法律,光他自己是無法推翻的——換句話說,不廢掉國防授權法中的第889條這一款項,特朗普本人答應了也沒用。

而最為關鍵的是,這項條款的出爐,給華為產品扣上了一頂「不安全」「可能竊取信息」的帽子——這對以通信硬件產品為主的華為來說簡直就是致命的——畢竟沒有哪個國家和組織,會選用會被竊密的產品。所以,如果任由美國政府這麼定性而不加反抗,那不僅美國市場無望,更關鍵的是,還會對自己的全球信譽造成極大傷害,進而危及到其他市場。

所以,起訴就成了必須。

當然,起訴未必能獲得公正的判決。但這種中國公司對美國政府的起訴,又擱在中美博弈日趨激烈的大環境下,這絕對是一件大新聞,可以在相當程度上,吸引全球輿論的關注。

這是很精妙的操作。畢竟華為存在「安全風險」的帽子,是被美國政府給扣上的。美國政府對全球輿論的影響力和引導力太過強大,絕非華為區區一個公司可以比擬——甚至把華為換成中國政府也比不了。所以,華為一旦被扣上這種帽子,就等於被套上了緊箍咒,想扭轉輿論風向,向全世界道出真相,實在太難。

而通過起訴美國政府這種頗有新聞爆點的動作,吸引全球輿論關注,這樣,就相當於搭起了一個有足夠關注度的平台。在這個平台上,華為可以表明自己的態度——對美國的「安全風險」堅決否認,而不是默不作聲。而且,在訴訟過程中,華為可以拿出充足的證據,證明美方認定的錯誤和污衊——雖然美國法院最後未必會對此予以採納,但這個過程中,華為只要論據充分,合理,足以在一定程度上引導大眾輿論的認知。

引導輿論風向,這一點其實非常重要。雖然在美國,華為訴訟獲勝希望不大,重返美國市場更是難上加難。但在其他海外市場,華為還是要混下去的。你美國人將我拒之門外也就罷了,臨了還給我潑一盆髒水,想讓我在其他地方都沒得混,這我要都還不反抗,豈不是坐以待斃?

而引導輿論風向和大眾認知,就是反抗形式之一。

華為跟美國這點事兒雖然鬧的挺大,但在大眾層面,真正能做到保持關注,大致了解來龍去脈的,也無非就是中美兩國民眾罷了——甚至美國民眾關注度都不高。對其他國家民眾來說,中美之間大的恩怨走向,他們可能還知道一些,但具體到一家公司,其實壓根就沒有深入了解的興趣。這種情況下,他們很容易被美國的天然影響力引導,進而被帶了節奏,跟風認定華為產品存在「竊密」。

這就是個麻煩。雖然華為產品所謂「安全風險」,各國政要和通信行業業內人士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民眾不知道。如果不破除這層影響,華為在其他國家開拓時,一旦民眾被別有用心的輿論引導,很容易形成反對意見。

其他國家(尤其是西方各國)本來就多少受到了美國威脅,勒令他們禁止使用華為產品和技術,雖然出於各種原因——禁止中國高科技發展主要受益者是美國,其他國家直接受益相對不多);與中國經貿關係整體考量;以及華為產品質量、性價比因素,他們最後未必會聽美國的話,但他們也絕對犯不着為了華為給自己惹上麻煩。如果這時候因為輿論問題,民眾對華為形成反感甚至戒備,本就身處兩可之間的政客,是肯定不會為了華為來跟民眾解釋甚至堅持的。

這是華為必須面對的風險。雖然技術上有一定先發優勢,但來自美國的打擊,已經使得他接下來的海外之路十分艱難。這種情況下,它必須儘可能的消除潛在負面影響。雖然民眾本身並不是基礎通信設備的直接採購者,但考慮到民眾對本國行業巨頭和政府的影響力,華為在大眾輿論方面,也必須予以重視,絕不能讓輿論的節奏被美國帶偏。總而言之,這次訴訟,不僅是一場為挽回美國市場的絕地反擊,更是針對美國官方有組織有預謀污衊,而進行的一場輿論反擊戰!

以上就是華為起訴美國政府的部分動機和原因。而除此之外,作為一家源自中國的大型跨國公司,華為之所以敢起訴美國政府,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家公司確實還是有不少核心技術和專利,能對美國同類型公司形成一定掣肘——這決定了美國政府雖然可以禁止其進入美國市場,但卻很難通過技術封鎖和限制,來徹底扼殺其生存的空間。

這就是華為的底氣。如果沒有這個底氣,那華為別說被驅逐出北美,就是被人打進家門,也只有打脫牙活血吞的份——比如第889條款中被直接點名的另一家中國高科技公司——中興,現在只能苦哈哈的做老實學生!

所以說,科技才是第一生產力!有技術打底,不說能橫行天下,但至少可以放心大膽的維護自己尊嚴。技術受制於人,那就是被人點名羞辱,也只有唾面自乾的份兒。中國經濟發展到今天這份兒上,再指望拿來主義,已經行不通了。

最後說一下,華為起訴發布會上高管們用mateX摺疊機宣讀公告的范兒挺帥的。雖然這批初代品肯定買不起(也買不到),但過兩年成熟了,價格下來,一定去搞一台試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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