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kets.com 的首席市場分析師尼爾·威爾遜 (Neil Wilson) 在周一（9日）表示：「今天將被銘記為黑色星期一。如果你認為情況不會比過去兩周更糟，那你就大錯特錯了。街上真的是血流成河，到處都是大屠殺。」
歐洲和美國股市迎來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的最大跌幅。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VID-19)引發的全球經濟衰退和油價戰爭的雙重威脅下，市場以恐慌性拋售開始了本周的交易。
周一（9日）亞洲交易時段開盤後的短短几秒鐘內，布倫特原油期貨便創下有記錄以來第二大跌幅，創下1991年第一次海灣戰爭爆發以來的最大單日跌幅。這個全球基準油價最低跌至每桶31.02美元之際，高盛(Goldman Sachs)警告稱油價可能會跌到20美元附近。
油價自由落體式下跌，也在整個金融市場上引發海嘯。標準普爾500指數開盤時下跌7%，觸發了15分鐘的自動暫停，即所謂的“熔斷機制”，旨在防止股市進一步下跌。周一收盤美股道指 23,851.02，跌2,013.76點，即7.79%。所跌點數創歷史記錄，跌幅居歷史第二，僅次於2008年10月15日，那天跌了 733.08點，7.87%。
此前，亞太市場周一已經出現巨額虧損。澳大利亞股市收盤下跌7.33%，能源類股跌幅達兩位數。日本日經指數下跌5%，香港股市下跌3.5%。
而在國際市場出現動蕩的同時，疫情在世界各地繼續加深，給各國政府的行動帶來更多限制：意大利陷入混亂，死亡人數增加了50%以上，達到366人，政府計劃封鎖該國北部大部分地區，約佔該國人口的25%。
《至尊公主號》9日在加州靠岸，船上的3500名船員和乘客將撤至各類軍事基地和設施隔離。美國死亡人數上升至21人，確診病例超過550例。
沙特阿拉伯病例數量繼續增加，封鎖了盛產石油、以什葉派為主的卡提夫地區，暫停了前往9個國家的空中和海上旅行，並關閉了學校和大學。
美國總統特朗普周一指責是「假新聞」造成了周一股市的歷史性下跌，他在推特上寫道：「沙特阿拉伯和俄羅斯正在就石油的價格和產量爭論不休。這就是股市下跌的原因，還有假新聞！」
但交易員和經濟學家認為，市場恐慌的原因不能簡單地歸結為「假新聞」，總部位於悉尼的BetaShares Capital首席經濟學家戴維·巴薩尼斯(David Bassanese)表示，在美國的形勢變得更加明朗之前，市場不會觸底反彈。
「我們需要一個明確的信號，表明美國的疫情得到了控制，但我們還沒有到達這一步，因為確診和死亡人數仍在上升。我們必須看看美國還能採取哪些明確的遏制措施，比如實施旅行禁令和關閉學校等。」
石油，黃金
由於受COVID-19疫情影響，石油需求已經暴跌，而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組織與俄羅斯在原油價格和產量問題上突然發生衝突，談判破裂，為爭取市場份額而陷入了一場價格戰，更是為市場帶來了巨大的不確定性。
周末，OPEC與俄羅斯的談判僅5小時便告破裂。自2016年與OPEC保持微妙合作關係的俄羅斯表示堅持不會再減少石油，國內石油公司想生產多少就可以生產多少。此後，沙特阿美也旋即做出巨幅油價調整。幅度之大創至少20年之最，而且據消息人士稱，沙特阿美私下向一些市場參與者表示，計劃下個月將日產量提高到1000萬桶以上，甚至可能提高到創紀錄的1200萬桶/日。
周一亞洲交易時段開盤後的短短几秒鐘內，布倫特原油期貨便創下有記錄以來第二大跌幅，僅次於海灣戰爭時的跌幅。
油價自由落體式下跌，在能源行業掀起浪潮，不管是埃克森美孚等業界巨頭，還是西德克薩斯的小型頁岩油企業都可能受到波及。另外，伊拉克、尼日利亞等石油依賴型國家也會遭受衝擊。
油價災難性的暴跌也在整個金融市場上接連引發地震。美國股指期貨以及挪威克朗和墨西哥比索等石油貨幣大幅下跌，而日元和黃金等避險資產跳漲。石油企業的股價也遭受重創，中海油和澳大利亞的Santos Ltd.跌幅超過20%。
全球經濟增長預計減半
在此前兩周，全球股市受COVID-19疫情不確定性的影響，已經開始走入振蕩和調整階段，而市場分析師尼爾·威爾遜解釋，在今天美國股市開盤時，更是「受到了石油炸彈的衝擊。石油頭寸有損失的風險，需要通過在其他地方減持來彌補——我們陷入了一個惡性循環。今天的這個市場太可怕了，因為它們可能導致激進的信貸緊縮，從而導致真正的金融危機。我們甚至不知道冠狀病毒會對經濟產生什麼樣的影響，但債券和股票市場卻在尖叫着衰退。這將需要巨大的財政努力——將利率削減50個基點不會奏效。」
其他分析人士和機構也對市場提出了悲觀看法。
英國外匯交易商Spreadex的金融分析師康納·坎貝爾(Connor Campbell)說: 「歐洲市場遭受了自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倒閉以來從未見過的單日損失，這再次引發了人們對金融危機的擔憂。從本質上講，這就相當於囤積廁紙和豆子罐頭，它表達了同一種心態——人們非常恐慌。」
全球最大的債券交易商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Pimco)首席經濟學家約阿希姆·菲爾斯(Joachim Fels)在一份致客戶的報告中表示，美國和歐洲出現衰退的可能性「明顯存在」。
評級機構穆迪(Moody’s)周一表示，冠狀病毒的蔓延導致全球經濟同時出現供需衝擊，全球經濟衰退的風險正在上升。
經合組織(OECD)上周表示，COVID-19嚴重爆發可能導致全球經濟增長下降0.5 – 1.5%。據該組織稱，在最理想的情況下，疫情引起的疾病及其後果將使全球經濟增長下降0.5個百分點。但該組織首席經濟學家勞倫斯·布恩(Laurence Boone)警告稱，這一預測「並非最糟糕的情況」。考慮到各國政府在緊急財政措施上的猶豫不決以及在公共衛生應對措施上的拙劣表現，全球經濟增長可能會減半，降至1.5%。這意味着許多國家將陷入徹底的衰退。
流行病會如何引發經濟衰退
美國亦難以倖免。高盛上周末估計，疫情爆發將使2020年的經濟增長下降整整一個百分點。
首先，疫情流行帶來了非常強烈的不確定性。官員們不確定會有多少病例，這種病毒有多致命。企業和家庭不確定這種危險會持續多久，政府會採取什麼措施來應對。正如市場恐慌所顯示的那樣，人們感到害怕，這種擔心可能需要幾個月的時間才能消除。不確定性會影響到消息者的信心——而消費者信心是在觀察市場方面最重要的指標。
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財富管理部門首席投資官麗莎·莎莉特(Lisa Shalett)表示，如果消費者不願意花錢，「那麼市場怎麼做真的無關緊要，標準普爾500指數成份股公司的收益將令人失望。」
隨着疫情在世界各地蔓延，美國在為經濟放緩做準備——上周二，美聯儲宣布緊急降息50個基點，以抗擊病毒的影響。
但美聯儲的降息舉措可能是錯誤的，因為流行病是對公眾健康而非貨幣政策構成了風險。莎莉特認為，儘管美聯儲通過降低利率降低了借貸成本以鼓勵消費，但如果消費者害怕外出就餐或外出旅遊，這一措施可能不會奏效。
作為衡量消費者信心的指標，她也在密切關注着房地產市場，因為這是少數幾個受益於當前低利率環境的地區之一。
隨着投資者紛紛湧入避險資產，美國長期國債收益率跌至新低。30年期固定利率抵押貸款的平均利率上周跌至3.29%，為有記錄以來的最低水平。
這對想買房子的人來說是件好事。抵押貸款銀行家協會(mortgage Bankers Association)的數據顯示，該計劃還為目前的房主提供了一個以較低利率為抵押貸款再融資的機會。上周，抵押貸款和再融資申請大幅增加。
問題是如果疫情進一步加重，人們可能會盡量減少外出，不再四處看新房子。全美抵押貸款銀行家協會(MBA)高級副總裁兼首席經濟學家邁克·弗拉坦托尼(Mike Fratantoni)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未來幾周的關鍵在於，較低的抵押貸款利率是會帶來更多的購房者，還是經濟的不確定性會導致一些購房者暫時推遲購房計劃。」
房產市場走向尚不明朗，但對部分經濟門類的影響已經十分清楚。
疫情已經導致工廠關閉，航班停飛，活動取消。蘋果(Apple)、萬事達(Mastercard)、美國聯合航空(United Airlines)和數十家其他公司都警告稱，公司利潤料將受到影響。
航空公司高管們警告稱，他們正在經歷的全球旅行需求放緩「可能比9/11還要嚴重」，由於想乘坐飛機的人越來越少，世界各地的航空公司都在削減航班。而這將減少新飛機的訂單，損害飛機製造地美國、歐洲、加拿大和巴西的製造業。
更少的航班也意味着機場裡的人更少，這又將意味着機場零售人員的工作時間和小費減少。如果機場零售人員坐擁一個豐厚的儲蓄賬戶，他們可能會把對他們收入的打擊視為暫時之舉。但我們知道，大多數工薪階層，即使在美國這樣一個非常富裕的國家，也或多或少過着「月光族」的生活（用經濟學術語來說，他們的情況是「流動性受限」）。
然後是西雅圖，這裡目前是美國疫情最嚴重的地區。
微軟(Microsoft)、亞馬遜(Amazon)和許多其他頂級僱主都已經要求員工在家工作。原本熙熙攘攘的南湖聯合區(South Lake Union area)現在變得異常安靜，人們聽從衛生官員的建議，呆在家裡。
這對於防疫來說再完美不過，但對於西雅圖商業區的咖啡店和飯店來說，這將是一個大問題，這裡的工人也將失去工作時間和小費，他們需要減少開支。
每當一個會議被取消，或者其他大城市需要效仿米蘭和西雅圖進入社會疏遠模式時，都會出現類似的結果。與此同時，全世界正在經歷旅遊業的普遍放緩，因為各個企業、科研單位、政府機構等已經要求員工儘可能避免不必要的出差，人們也在重新考慮他們的度假計劃。
其次，正如大多數經濟學家所認為的那樣，經濟衰退是一個惡性循環：裁員會導致收入減少，收入減少又會導致支出減少，支出減少又會導致更多的裁員。（當然，這種情況不會無限期持續下去，特別是如果各國央行和政府大力干預以刺激經濟增長的話。）
到目前為止，至少在美國，還沒有出現廣泛的經濟損失的跡象。消費者仍在消費。商店和餐館照常營業。喬治華盛頓大學(George Washington University)經濟學家塔拉·辛克萊(Tara Sinclair)表示，真正的問題跡象是，影響擴散到製造業、旅遊業和其他直接受疫情影響的行業以外，與病毒沒有直接聯繫的公司開始報告業務下滑。
「關鍵是關注宏觀經濟數據，而不是只着眼於與病毒和供應鏈相關的事情，」辛克萊說。「如果人們不再理髮，那就是一個壞跡象。」
問題在於，像美國這樣的發達經濟體可能更容易受到這類衰退漣漪效應的影響。這是因為服務行業更有可能主導高收入國家的經濟。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相當於新型冠狀病毒對健康的各種影響——正如這種疾病對老年患者構成的威脅尤其大一樣，它對更成熟的經濟體也可能帶來尤其深切的威脅。
比方說旅行業。在見證《鑽石公主號》和《至尊公主號》的疫情後，許多人勢必將推遲甚至從此避免乘坐游輪。美國每年約有1150萬名乘客乘坐游輪，僅這一項就可能影響到美國約3.5%的人口。
人們可能會停止參加美國的體育賽事，有人呼籲NBA和NCAA等聯賽在沒有觀眾的情況下繼續打比賽。
這只是一個開始。在疫情爆發期間，如果不是必須，誰願意去看牙醫或者上醫院呢？可是醫療支出佔美國經濟的17%。
因此有些經濟學家將目前的疫情影響與颶風或暴風雪相提並論。這是一種傳統的「需求衝擊」——當所有人都呆在家裡時，衝擊就會出現。在大雪被清除之前，大多數的經濟活動和社會活動都會停止。但這場疫情可能是一場席捲全國並持續數月之久的「雪災式風暴」。
衰退或許只是短期現象
這場「雪災式風暴」持續多久，關鍵得看疫情是否能得到及時控制，各國經濟是否穩健。
信安環球投資(Principal Global investors)首席策略師西瑪·沙阿(Seema Shah)上周四在一篇博客文章中寫道，冠狀病毒疫苗是「能夠持續有效提振市場人氣的一個因素」。
幾家生物技術公司在2月份競相將成功的疫苗和治療方法投入試驗，並在這一過程中取得了良好的進展。世界衛生組織(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一名官員2月24日說，吉利德試驗性治療藥物可能是迄今為止抗擊疫情的最佳選擇，但中國的臨床試驗結果預計要到4月份才能出來。
沙阿表示，在醫療解決方案公布之前，市場仍處於「高度不確定的觀望遊戲中」，全球經濟衰退的風險與日俱增。
大多數經濟學家仍然預計美國將擺脫衰退。畢竟在這場疫情傳播之前，幾乎沒有人能預想到美國在2020年將會出現經濟衰退。失業率接近50年來的最低點。房地產市場持續走強，就業穩定增長。這種潛在的動力有望對企業和家庭帶來緩衝。
美國銀行表示，如果NFIB小企業樂觀指數降至100以下，經濟衰退可能即將來臨。目前，該指數為健康的104.3。此外美國銀行首席投資策略師邁克爾·哈特尼特(Michael Hartnett)還表示，當申請失業救濟人數超過25萬人時，這可能意味着經濟衰退即將來臨。而美國勞工部上周四公布，上周初請失業金人數減少3,000人，經季節調整後為216,000人。這些都是美國經濟仍然穩健的標誌。■
作者為紐約華人資訊網主筆詹涓，曾任《彭博商業周刊》中文版副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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