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的歷史選擇:從美國的「民主」到「川建國」

Chairman Rabbit

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日終於要來到了。全球的目光都投向美國,看美國人做出自己的歷史選擇。

2016年的美國總統大選結果出乎世人意料:Trump意外上台,改變了歷史發展的軌跡和曲線。

2020年的大選卻可能比2016年大選更加重要——真正是幾十年以來美國最重要的歷史性的大選,恐怕也是全球社會中最重要的大選,結果將對歷史進程有重大影響。

之所以說2020年大選重要,乃在於2016年的時候,許多美國人對華盛頓不滿,對民主黨不滿,為了表達自己的力量,表達自己的存在,「叛逆」式地將一個外來人士選入白宮。而到了2020年,Trump已經當任四年,美國人已經可以清楚看到他執政的效果。尤其是,2020年是疫情之年,在Trump的任下,美國已有900萬人感染,20多萬人病死。

回想今年1、2月份的國人,在新冠疫情爆發初期對我們的政府和官員有多大的不滿。而再看看今天的美國:總統Trump仍然可以厚顏無恥地,堂而皇之在選舉集會中嘲笑佩戴口罩,淡化疫情,甚至指責救死扶傷的醫生護士們是為了賺錢而在誇大疫情的嚴重性。

參加他集會的民眾以不戴口罩為榮,不理會社會隔離的安排。選舉集會之處,也都將是超級傳播事件。

這樣的事件居然發生在全球第一超級大國、第一醫療大國、第一科技大國美國,大概讓中國人難以理解。

Trump有這樣的品性能力,卻能夠存在於美國政治之最高位,且到美國疫情如此嚴重之今時今日,還能籠絡巨大的民眾支持,與挑戰者Biden進行似乎勢均力敵難分伯仲的較量。四年前,在美國的選舉制度下,美國人將Trump送上台;四年後,如果美國人和美國制度仍然選擇Trump,那麼與其說會更讓我們瞭解Trump,不如說更讓我們瞭解奇葩的美國政治制度和神奇的美國人。

俗話說:有什麼樣的人民,就有什麼樣的政府,什麼樣的領袖。這句話適用於各個國家與社會,也同樣適用於美國。

1、如果美國人選擇了Trump——即支持Trump的公眾投票數(popular votes)多於Biden,且Trump的選舉人票數(electoral votes)多於Biden,那說明美國人真的就是適合Trump,真的是全球的笑柄。

這個時候,人們不得不重新思考到底應該如何審視民主制度的價值:到底應該從程序正義的角度去衡量(一人一票,投票本身就有價值,無論民主選舉的結果),還是應該考慮結果(根據民主選舉產生的候選人和政治結果判定選舉本身的價值)。

如果一個民主制度只是在不斷地選舉產生最糟糕的領導人,製造最壞的政治結果,並且這種結果會在八年、十年、一代人甚至更長的時間里負面影響這個國家(譬如Trump連任,並且共和黨政客在Trump之後接過火炬,繼續推行其右翼民粹政策),那麼這種制度的價值到底是什麼?是不是只能說,假設同樣會產生糟糕的領導人,那麼相比通過非民選程序產生,由民眾親手選出的話,合法性要更高(這是老百姓你們自己的選擇呀)。

那假設剛好有這樣一個制度,它可能沒有廣泛的民選程序,但卻有一套機制,能夠穩定、持續的產生優秀的領導人,其領導人任期較長,能夠在八年、十年、一代人甚至更長的時間里對國家產生正面影響,那這樣的制度會不會更好?

還有一個關於西方選舉政治是「最不壞」制度的論據,即民主選舉是有自我糾錯能力的。如果一個領導人不好,則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人們將用選票,在下一任將他推翻下台。但如果群眾的眼睛不是雪亮的,在接連不斷地選舉中選擇最糟糕的領導人上台,並為自己的國家和社會製造糟糕的政治結果,那西方民主相對於其他制度而言,在糾錯機制上的好處又體現在哪裡?

人們經常說,西方民主是「最不壞」的制度,能夠賦予人們最大的權力,能夠確保政客對群眾負責,能夠有巨大的糾錯機制,能夠有充分的權力制衡。

對於年輕人來說,這個說法很浪漫,似乎不錯。對於經歷世故的年長人看來,一個糟糕的選舉結果可能會從根本上影響一個國家的歷史發展進程,對中期甚至長期都產生影響。而每個人的一生其實都很短暫,並不會經歷太多的領導人與政治週期。如果一個「錯誤」的領導人及其繼任者連續當選,那十幾年就過去了,遺產可能又十幾年。那說這樣的選舉制度是最不壞的又有何現實意義?

筆者以為,一個人越是年輕,越有可能從程序正義、固有價值角度看問題,因為年輕人除了容易被抽象概念吸引之外,擁有的時日很多,機會和可能性無限。而當一個人年長了,就有可能更現實了,更容易從結果角度看問題。

要對西方選舉政治進行全面、客觀、歷史性的倫理判斷,不可能回避從選舉的結果、效果、長期影響的角度進行判定。從大歷史的角度看,一個不能長期交付「好」的領導人的制度,就是一個有缺陷的制度。

以上,我們還只是單純的討論「好」的領導和「壞」的領導人。但如何定義好壞呢?美國的實際情況是,政治社會嚴重撕裂,人們持有的價值觀和對國家未來的發展方向持相反觀點,並將己方視為真理,將對方視為謊言與邪惡。這種對立本身就是黨派政治的結果:今時今日的選舉政治不是強調共性,凝聚社會,而是強調差異,加劇隔閡,所有人都被切割到自己的政治部落里。把民主選舉浪漫化的另一個論據——即民主可以加強一個社會的融合、公民之間相互的理解與包容——恐怕也不成立,種種跡象表明,在移動互聯網及社交媒體主導的今天,黨派選舉政治只會加速社會撕裂。所以,在這樣內部對立的社會里,沒有好壞標準,當然也不可能產生讓大家都滿意的領導人,任何一個領導人都可能遭到一半人口的憎惡。

而美國社會的撕裂,也迫使人們思考,要對選舉制度的價值進行全面的倫理評估,也不能遵循西方傳統,片面地從個人的政治參與權這單一維度入手。譬如說,除了個人的選舉權外,一個社會/國家裡各成員所擁有的共同的經濟、文化、社會利益是否應當被考慮?社會/各民族/族群的團結、融洽、相互諒解、構建共識,是否也有價值,也應當被考慮?

COVID-19的疫情可以讓人們看得很清楚。美國價值觀對個人主義的片面強調其實非常的粗鄙,只不過是為自私、自利、自戀等陰暗的利益與訴求套上了冠冕堂皇、偽善的理由和藉口。在這裡,人們可以以最宏大、最漂亮的敘事和概念為掩護,從事最陰暗最齷齪的事情。

在美國這片奇葩的土地上,即便政治制度再開放,選舉再透明,民主再到位,權力制衡再充分,政客的問責性再強,人民的政治權力再大,徹頭徹尾的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and for the people,人們對政府也不會有哪怕一絲一毫的信任,比方說,絕對不會允許政府採用技術手段掌握自己的任何信息,在疫情之下,政府自然也不能像中國一樣開發強制性的全民「健康碼」。人們對行程信息、數據信息、生物信息被採集憂心忡忡,哪怕是政府為了公共衛生、公共治安和公共利益等各種合理、正當的理由。反對者美其名曰說是保護隱私,保護個人權利,但你又沒有觸犯法律,為什麼要擔心你選出來的政府要加害於你呢,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每個人為社會犧牲一點隱私,使得公共衛生和公共治安得以改善,有什麼不好的呢?撕去冠冕堂皇的面紗,所謂的保護隱私,保護個人權利,只不過是自私和對別人的不信任而已,而且,還能在有朝一日為自己可能犯下的齷鹺留下一點空間。

2、如果美國人選擇了Biden——即支持Biden公眾投票數(popular votes)多於Trump,然而Trump的選舉人票數卻(electoral votes)多於Biden,結果Trump依然當選總統。那就是重演2016年的情景,希拉里公眾投票超出Trump幾百萬,然而Trump卻當選了。那就等於是人民選擇了Biden,但美國的選舉制度卻選擇了Trump。

這個結果到底算不算人民的意志?會有一幫政客和政治理論家、法學理論家出來論證說,這就是美國制度希望的結果。

中國認為美國是西方民主的代表。在西方世界里,美國只是眾多西方制度里的一種比較奇葩的制度而已。在這片國土里,大法官是終身任免的,不需要對任何人負責。老百姓在大選時,技術上選的不是總統,而是選舉人團(electoral college),並且每個州的選舉人票數與人口沒有嚴格對應的比例關係,並且絕大多數州得到更多公眾投票的候選人將按照傳統「贏者全得」(winner-takes-all),獲得該州全部的選舉人票。

生活在「紅州」的民主黨人及生活在「藍州」的共和黨人投票也就毫無實質意義。總統候選人只把精力放在搖擺州上。

這是哪門子的一人一票選舉?美國的整個制度設計其實是集中權力,限制個人的政治權力,美其名曰防止「多數人暴政」。

這就使得少數人(譬如佔人口40%的Trump鐵盤)可以通過在少數搖擺州獲勝,取得關鍵的選舉人票數,結果取得全國選舉勝利。

早有人算出,理論上,存在一種獲得23%的公眾投票即贏得總統大選的可能性。有興趣的人可以去看看。

https://www.npr.org/2016/11/02/500112248/how-to-win-the-presidency-with-27-percent-of-the-popular-vote

那身為共和黨,在加州和麻省投票是否還有意義?身為民主黨,在德克薩斯州投票是否還有意義?

也有美國政治學家和法學家出來辯護,哦,有意義啊。你出來投票,表達你的聲音,你的票數會計入全國公眾投票的一部分,儘管它不能影響大選的結果。但這是一種意見表達,如果常年出現全國公眾投票與大選結果偏離的情況,譬如有的候選人公眾投票數少了一千萬卻依然贏得大選,就會推動選舉制度改革……

這是畫了一個大餅,大概率情況是,在有生之年人們都看不到美國選舉制度發生任何變化。最後的結果是,在一個正常年份(2020年這種帶有公投屬性的選舉除外),根本就沒有必要出來投票。

對非搖擺州的人來說,投票其實是浪費時間。所以美國總統大選多年來只有五成多的投票率。

所以,我們在每次大選中所能觀察到的公眾投票數也不能反映候選人的實際支持率。

如果2020年大選真的出現這樣的情況,即Biden的公眾投票數多於Trump,卻因輸掉關鍵的搖擺州,導致選舉人團票數少於Trump而最終輸了大選,則只會產生一個結果:讓美國人自己及世界其他地方的人看到美國選舉制度的荒誕,與人們心目中民主價值的偏離。

而無論本屆Trump是否會連任,共和黨人都會調動全部的政治力量,在未來捍衛這一選舉人團制度。神一般的美國制度「創始人」們防範「多數人暴政」的制度設計,最終可能成為佔人口小部分的一撮人維護自己政治力量的工具。

共和黨政客對此越來越不掩飾。參議員Mike Lee乾脆說,美國不是民主。

要深刻理解他道破美國制度真相的提法。

共和黨正在快速發展成為一個照顧少數民粹的權威主義政黨,把與自己政見相左的大多數群體視為要被抑制的暴民。在他們眼中,美國制度的精髓就是要限制這些人把名義上的政治權利真正轉化為政治權力與資源。

3、如果美國人選擇了Biden——Biden公眾投票數(popular votes)多於Trump,且贏得更多的選舉人團票,徹底打敗Trump當選總統。

在觀察了Trump過去四年的種種惡行及今年以來的各種醜態後,西方世界的有識之士和知識分子對這個小丑已經受夠了。他們會認為,這應當是一個理性的人、品德正常的人應當做出的正常選擇(知識分子和精英們的這種看法當然也讓Trump的支持者們出離憤怒,感覺受到侮辱),是一個正常、健康的社會下應當產生的結果,更是一個充滿無數光環、引領「自由世界」的超級大國制度應當產生的結果。

所以,Biden獲勝,只能說明美國人還算「正常」,沒有全民發瘋,美國制度還沒有完全地崩壞,總算還是有一點糾錯能力,國家還算有一點希望,國運還沒消亡。但據此,也不能說明其制度有多好,只能說明其制度沒有到最壞。人們最後一點常識和倫理的底線居然沒有得到進一步顛覆。

就非美國人而言,恐怕也只有真正厭惡美國,希望看美國的洋相,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會支持Trump。當然,也有可能是並不關心和瞭解美國政治,只知道Trump但對Biden全無瞭解的真正的吃瓜看客。此外「川粉」中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群體,即反中華人(筆者稱其為自我仇恨的中國人/華人self-hating Chinese)——他們廣泛存在於台灣及香港等地。在北美華人圈及大陸「公知」圈也有存在。他們希望看到Trump再次當選,支持Trump在未來四年打擊中國,在美中的歷史文明衝突中選擇站在美國的一邊。

但無論如何,過去四年,尤其是2018年的貿易戰,2019年的香港運動,以及2020年COVID-19疫情的一年,Trump治下是美國政治制度及政治價值軟力量的衰敗之年,是中國人對美國制度文化幻想破滅的一年。無論2020年美國大選結果如何,都不能在人們心目中彌補美國制度所暴露的縫隙、軟肋、傷疤,美國政客所暴露的偏見和敵意。在國人的心目中,這個超級大國正在被打回原形——當然,我們不是在忽略或矮化美國的力量,只是去除對美國浪漫化的構想和情結,將其「打回」原形而已。人們將能夠更加客觀、全面、帶有歷史感、平等的看待中國和美國的制度。同時,無論選舉結果如何,選舉之後的中美關係如何,經歷這四年,國人對美國的信任將一去不復返,換來的是對美國的深層次的警惕、懷疑、不信任,並且確立了在經濟上、技術上徹底擺脫對美國依賴的堅定決心。

Trump不一定能夠連任總統。筆者希望Biden當選。但在中美關係上,Trump的「歷史使命」已經完成,他的「歷史遺產」已經確立。經歷這四年,中國對美國的理解,以及中國對自己歷史復興事業的理解,都將永久地改變。

最終從大歷史角度回顧,特朗普有可能真的是「川建國」——只是他建的不是美國,而是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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