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新航路開闢、歐洲殖民擴張以來,一直是歐洲攜其文明征服世界。
但近些年來,「歐洲的伊斯蘭化」卻越來越被更多的人提起,對伊斯蘭教和穆斯林的恐懼成為部分歐洲國家人民的普遍心態。而處於歐洲核心地帶且佔有重要地位的法國成為這一現象的典型國家。
曾經留下過很深刻的陰影
過去因高度文化自信而對穆斯林群體抱有很強容忍度的法國人,最近也開始患上「恐伊症」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又該怎麼辦呢?
越來越多的穆斯林
迄今為止,法國共生活著超過500萬穆斯林,佔法國總人口的十分之一。而已經成規模的穆斯林居民也確實直接或間接地造成了法國的社會問題。
他們甚至按人口增速做了一下預測,在沒有難民的模式下,2050年,法國穆斯林會達到12%。
而有大量難民的模式下,可能達到18%……
近些年,法國遭受的恐怖襲擊不少,而這些恐怖襲擊事件多半和伊斯蘭教有關:
2017年10月1日,兩名女子在馬賽火車站被刺身亡,極端組織「伊斯蘭國」(ISIS)宣佈對事件負責;
2016年7月26日,一名神父在諾曼底教堂被兩名襲擊者割喉而死,攻擊者被警方擊斃,事後被發現也是IS成員;
2016年7月14日,法國國慶節,一大型卡車在尼斯的濱海大道沿途衝撞過節的人群,造成86人死亡,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宣稱對此負責;
2016年6月13日,在巴黎西部馬格納維爾郊區的家中,一名警員和他的伴侶被聲稱效忠ISIS的武裝分子刺死;
2015年11月13日,「伊斯蘭國」武裝分子突然襲擊巴黎,國家體育場、咖啡館和巴塔克蘭音樂廳遭到襲擊,事件造成慘重後果,至少130人在多起襲擊當中死亡……
連番的恐怖襲擊使法國不得不從今年7月5日起正式實行「列車反恐警察」(Train Marshalls)計劃,內容是在法國行駛的列車上部署國家憲兵隊行動小組反恐精銳部隊人員,這些軍人身穿便衣,混入乘客之中,一旦發生恐襲,將採取相應的干預行動。
極端穆斯林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法國社會,並輕而易舉地對毫無防備的法國民眾展開恐怖襲擊,和法國本身的國情大有關係。
法國處於歐洲西部,地理位置極其重要,也是現代化程度高的國家之一,引而她對移民具有極高的吸引力。從19世紀下半期開始,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的加速使法國迫切需要大量的勞動力,這就已經吸引了來自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等南歐地區及周邊國家的移民大量湧入。
時間進入20世紀中葉,法國進入了30年的經濟高速增長期,勞工緊缺。而此時中東爆發了幾次大規模的戰爭,導致大批穆斯林成為難民。這些難民無處可去,正好被需要勞動力的法國吸納,參與了法國經濟繁榮的建設過程。
但這一過程的副作用,是法國的穆斯林人口直線上升,主要移民途徑包括勞務輸入、家庭團聚、避難偷渡等多種形式。2010年以來中東發生的所謂「阿拉伯之春」更是大大增加了移民法國的穆斯林數量。
穆斯林成年人口不斷湧入法國,而且隨著法國政府政策的口子越開越大,穆斯林移民的男女比例也趨於均勻,生兒育女也就順理成章。伊斯蘭教本就鼓勵生育,法國這樣的發達國家對母嬰的保護補貼政策又進一步推高了穆斯林生育率,導致人口結構都發生了變化。所謂的「法國伊斯蘭化」是對這種現象的誇張化描述,但在一定程度上有其道理。
而過度膨脹的穆斯林人口和中東北非的混亂局勢,也加劇了法國本民族民眾對穆斯林的恐懼。2012年10月,法國《費加羅報》公佈了「伊斯蘭在法國的形象」的調查結果,結果顯示,當受訪者被要求選擇三個詞來描述伊斯蘭教時,最常見的答案是:拒絕西方價值、狂熱、順從和暴力。
犯罪纏身的穆斯林社區,已經是法國警方無法管理的地區,雙方的關係即使不算勢同水火,也可以說互有齟齬了。
無法緩和的對立
伴隨著越來越多的極端暴力事件,恐慌中的法國社會越來越傾向於將伊斯蘭教同極端主義、恐怖主義混為一談。而這導致了原本相安無事的穆斯林與非穆斯林之間的社會與文化分歧進一步加深,穆斯林群體也越發難以融入法國社會。
本來在法穆斯林就是少數人群,且受教育程度低,社會經濟地位難以提高。而經濟地位底下,決定了大多數法國穆斯林無法有效參政議政,在制度框架內很難為本群體爭取利益。長此以往,法國穆斯林難免認定自己受到了社會排擠和邊緣化。
而被擠壓、被孤立的感覺在現實生活中的疊加,最終導致他們往往有意識地去強化自身的伊斯蘭身份。即使出生在法國,享受法國政府的福利,接受法式的教育,他們在內心深處還是對中東的祖國更有歸屬感。
一個明顯的例子是,一些法國本土出身的穆斯林,甚至不惜出走敘利亞、利比亞去參加極端組織,乃至參與對法國的恐怖襲擊,實質就是為表達自身不滿所採取的極端方式。而這些經濟貧困、社會邊緣化的青年人,也正是恐怖分子理想的發展對象。
非洲穆斯林也沒忘了對抗一下法國
因窮而受排擠,因受排擠而自我封閉,因自我封閉而受到宗教極端勢力蠱惑,因被蠱惑而參與極端活動,因極端活動而被主流社會歧視,因被歧視而貧窮。法國的穆斯林群體中有一部分就這樣走上了惡性循環的道路。
而從法國本土族群的視角看來,伊斯蘭教教義和教規不僅是異類,更是對西方現代化的挑戰。對很多基督徒或是無神論者來說(法國從19世紀開始就進入了去宗教化時代,大量年輕人已經脫離了基督教組織),伊斯蘭教是反西方和反現代化的,其傳播的目的就是為了摧毀西方傳統文化的根基。
2001年9·11事件的發生更是加深了西方部分民眾的固有印象,甚至「談伊色變」。西方世界曾經的普遍論調便是以「文明衝突論」來解讀伊斯蘭群體與外部世界的關係。
兩個族群的尖銳對立,就是在這樣的惡性循環和文化誤解中越來越明顯的。
壓力導致矛盾
但這種溝通不暢和生存壓力所導致的誤解與衝突,並非注定如此。在法國初引進穆斯林難民的年代里,兩大宗教、兩大文明之間的差異就存在了,卻並沒有發生今日這般的對立。從根本上來講,法國的「恐伊症」還是源於法國經濟社會等現實利益的爭端。
似乎只有歐洲這一側暫時擋住了?……
在幾年前經濟危機和當前中東亂局所引發的難民危機的陰影之下,法國經濟發展緩慢,部分民眾就認為是大量穆斯林移民的湧入直接擠壓了他們的生活空間。法國社會福利遭削減、教育資源被侵佔、就業機會的減少等等社會問題都被捆綁到穆斯林移民的問題之上。
那麼,如何才能解決越來越嚴重的族群衝突和宗教偏見呢?實際上,近年來看,法國為應對複雜的穆斯林問題,已經從多方入手、恩威並重,採取了一系列政策舉措。但礙於世俗政治的固有傳統、西方制度結構,以及西方社會長期形成的對伊斯蘭的偏見等多重因素,法國很難作出顯著的、根本性的立場和政策改變,以及採取行之有效的配套措施。
再加上「文明衝突論」的思想觀念仍在西方社會很有市場,讓和平化解這些矛盾的嘗試往往還是演變成了兩者的對立和衝突。法國要解決如此複雜的族群問題可謂任重而道遠,法國的穆斯林問題也成為整個歐洲族群矛盾的一個縮影。
其實法國本是啓蒙運動的策源地,強調自由平等博愛的價值觀,從法國文化的底層,是有處理這些社會危機的能力的。既然穆斯林已經在法國生根發芽,並且有相當一部分願意接受西方式的生活,那麼一刀切地使用暴力衝突和強制遣返等措施,並不能合理地解決這些社會矛盾。
法國,和面臨「伊斯蘭化」的整個歐洲,倒不如繼續推動開放、寬容的社會環境,從政治、文化、宗教等多方面實現穆斯林和非穆斯林之間的跨文化調和。最終目的是為了建立一個既民主又尊重文化和宗教差異的歐洲公民社會。
部分穆斯林居民因邊緣化和貧窮而投入極端信仰的懷抱,是問題的根源之一。要釜底抽薪地解決這個矛盾,需要讓穆斯林群體擁有表達自身權益的機會和權利,在法律框架內推動穆斯林的政治參與,這樣才能阻止其借助暴亂的激進行為去表達不滿。
在社會認同方面,可以通過強調伊斯蘭教的合法地位,讓法國民眾承認穆斯林群體在社會中的存在。而對穆斯林群體則需要通過宣傳、教育等方式促進與主流社會的融合,要求他們尊重其他的宗教信仰和生活方式。
如此一來,就可以配合在社會經濟中,擴大穆斯林參與教育與生產的機會,使其適應所在國家的生活,減少因貧窮和不理解而產生的自卑感。
最後,在嚴格審查新進移民身份的同時,促進中東地區的和平與穩定,減少來自中東的未能快速融入西方社會的難民人數,盡力消化已有的人群,才是徹底解決穆斯林問題的良方。
但,時間會站在法國人這一邊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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