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反思輸在哪時,會不會想起貿易戰

陳辰

當地時間11月3日,美國迎來大選,隨後投票結果陸續出爐。而由於少數幾個關鍵搖擺州未完成郵寄票統計,最終結果一度沒有落定。

但隨著內華達州、賓夕法尼亞州、佐治亞州紛紛「翻藍」,民主黨候選人拜登目前已經穩住了290張選舉人票,而共和黨候選人特朗普保持214張選舉人票。

在僅剩的三個關鍵州中,只有北卡羅來納州和阿拉斯拉州依然保持「紅色」,支持特朗普。雖然兩個州有共計18張選舉人票,但對扭轉大選局勢已經意義不大。

然而,儘管有美聯社、CNN、福克斯新聞等多家美國主流媒體官宣:拜登在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中獲勝。但是,特朗普拒絕承認敗選,還聲稱「以很大優勢贏得了這場選舉」。

目前,特朗普正在幾個州發起重新機票及法律等挑戰,但改變結果的可能性已經不大。因此,接下來兩個月內的焦點,或許是美國政府能否順利完成權力交接。

那麼,特朗普為什麼在這次大選中失敗?眾所周知,在他執政的四年中,以炮製「中美貿易戰」和「打壓華為」聞名世界政壇。而這些政策,或早已為他的失敗埋下伏筆。

01、中期選舉已現端倪

特朗普的敗選,或早已現端倪。自2016年總統大選結束後,美國共進行了3次州長選舉。美國的州長選舉是四年舉行一次,時間為每年11月。

其中2017年,美國有2個州選舉州長,共和黨在新澤西州失利;2018年,36個州選舉州長,共和黨丟失6個州;2019年有3個州選舉,共和黨在肯塔基州選舉敗北。

要知道,2016年,肯塔基州曾經為特朗普戰勝希拉里立下過汗馬功勞。那麼,共和黨為什麼會失去這個「鐵票倉」?

首先,在表面原因上,原共和黨籍州長馬特·貝文是個「政治極端」人物,喜歡推行各種極富爭議的政策,尤其在與工會和教師高調鬥爭後,一度成為最不受歡迎的州長。

其次,肯塔基州作為農業州,木製品業是關鍵性產業。可是,中美貿易戰使得木材業受損嚴重,量價齊跌。當地木材公司對中國的出口減少近一半。

此外,自從對木製品徵收關稅以來,美國全國對中國的木材出口下降了43%。因此,貿易戰導致農民的直接經濟利益受損,是選民拿腳投票的根本原因。

在美國,州長的實際權力並不單薄。除聯邦政府的權力外,其餘權力均留給各州。可以說,州長對政府預算、官員任命、立法等都有相當大的影響力。

2018年眾議院選舉中,4個州出現了倒戈,3個位於鐵鏽帶地區 數據來源:美國國會,國泰君安證券研究

而在任期內連續丟失8個州長,特朗普的票倉壓力無疑劇增。尤其是2018年,共和黨方面一舉失去6個州的州長,其中受到中美貿易摩擦影響的不在少數。

比如密歇根州、威斯康星州為鐵鏽帶州,本身經濟形勢已不樂觀。而中美貿易摩擦進一步加劇兩個州對中國出口的下滑,導致選民用們倒向民主黨。

另一方面,若復盤2018年中期議會等選舉,不難得出類似結論:貿易戰首先損害各州人民的利益,然後影響了上層選舉。

當年眾議院中期選舉時,民主黨在亞利桑那州、愛荷華州獲勝,在賓夕法尼亞州和密歇根州與共和黨各自獲得了一半席位。而這四個州在2016年大選時均被共和黨拿下。

在這四個倒戈州中,亞利桑那州曾是共和黨的鐵票倉,處於鐵鏽帶之外。其餘的愛荷華州、賓夕法尼亞州及密歇根州都位於鐵鏽帶。

根據USCBC(美中貿易全國委員會)發佈的2018年出口報告,在7個鐵鏽州中,中國均佔據其TOP 6出口國家,主要出口產品為航空產品、塑料製品、油料種子、摩托車配件等。

但是,2018年鐵鏽帶對華出口普遍受到了影響。除賓夕法尼亞州外,其他6個州對中國貨物出口量同比均出現不同程度下滑。這一狀況至今仍未改善,不程度影響了美國大選。

具體而言,在威斯康星州、密歇根州、伊利諾伊州、賓夕法尼亞州、紐約州、印第安納州和俄亥俄州7個鐵鏽州中,這次大選僅有後兩者仍保持「紅色」。

02、「美國製造」受多重衝擊

特朗普上台後,發動貿易戰的一大目的,是推動美國製造業回流及復蘇。而這項政策,既讓他在上次大選獲得勝利,又讓他在這次大選中自食其果。

比如2016年,特朗普以0.7%的微小選票差距,將穩定的藍州——威斯康星州「翻紅」,靠的就是在「美國優先」的旗號下,將製造業帶來美國的承諾。

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後,中國台灣的富士康董事長郭台銘赴美,宣佈將在威斯康星州建立大規模的10.5代大型液晶顯示屏(LCD)工廠,為當地帶來1.3萬個就業機會。

而威斯康星州議會通過法案,承諾為富士康提供最多達28.5億美元的州所得稅抵免。2018年6月,在動工基儀式上,特朗普吹捧這座擬建工廠為「世界第八大奇跡」。

但近兩年過去,威斯康星州政府指出,富士康只招募了600名僱員,剛剛達到補貼的最低標準。還有媒體指出,富士康已將原計劃的第10.5代屏幕製造「降級」至第6代。

對於各種質疑,富士康方面表示,他們仍然會推進建設威斯康星州廠,但需要拿到應有的補貼。而目前,威斯康星州當局已起訴富士康工建廠為騙補貼,因此其稅收補貼申請被拒。

富士康在威斯康星州的投資案,已經被美國媒體廣泛的報道,並產生極大負面影響。這一定程度導致2018年的州長選舉中,選民們改選了民主黨人。

整體來看,雖然特朗普上任之初,威斯康星州的製造業職位的確有所增長。但在2019年底,即疫情爆發之前,這種升勢已變成跌勢。

威斯康星製造業與商業協會主席科特·鮑爾當時就指出,佔該州就業人口近16%的製造業,正受到美國與中國、歐盟、墨西哥、加拿大之間的貿易戰打擊。

此外,2020年1月,威斯康星鋁鑄造廠的行政總裁薩欽·施瓦拉曾撰文稱,由於特朗普的鋼鋁關稅影響,其公司因訂單不足,而被迫解雇超過10%員工。

他指出,美國金屬行業中有六分之五的職位與金屬加工相關。但是,特朗普關稅政策讓進口金屬變得昂貴,連累了鋼鋁產品加工業務。

由此看來,特朗普打著「美國至上」旗號的貿易政策,不但沒有大幅推進「美國製造」,反而使部分堅持「美國製造」的廠商更難經營。

對特朗普而言,不幸的還有疫情對製造業的重大衝擊。隨著3月疫情來襲,威斯康星州的製造業職位大減8%。雖然後來相關數據陸續回升,卻依然未能恢復疫情前的狀況。

與此同時,有「美國奶製品之地」之稱的威斯康星州農業,也遇上貿易戰與疫情雙重打擊。今年7月,有農場主指出,她身邊超過兩千個奶製品農夫,已被迫關門大吉。

另外,《華爾街日報》8月報導:有過百年家庭經營的奶製品在年初疫情前夕已申請破產,而在疫情中為得政府救濟又被迫暫時撤回申請,卻因此朝不保夕。

在今年大選中,威斯康星州並不意外的「翻藍」。一位曾在2016年投票支持特朗普的當地選民,提出了頗有意思的觀點。他直指特朗普不可信,只為個人利益行事。

03、二十年「票倉」人心向背

在這次美國大選中,還有一個州非常值得關注,就是成功「翻藍」的亞利桑那州。這也是該州自1996年以後,第一次投給民主黨的總統候選人。

為了穩住這個「鐵票倉」,特朗普在大選期間曾7次到訪亞利桑那州,而對手拜登只來過一次。那麼,為什麼亞利桑那州仍選擇支持拜登?

首先,亞利桑那州與墨西哥接壤,擁有大量的移民人口後裔。而受特朗普的移民政策的影響,亞利桑那人早在中期選舉中便已「翻藍」,改投民主黨。這次大選也不例外。

其次,由於特朗普在涉及女性、少數族裔等方面一些歧視性的言論,以及反對墮胎、移民等問題上的舉措,直接將亞利桑那州的不少選民推向了共和黨的對立面。

另外,今年6月底,正值疫情加速爆發期,特朗普在沒有取得批准的情況下,強制在亞利桑那州舉辦競選集會。接著,他又大秀隔離牆等「政治資本」,引發輿論激烈對立。

雖然特朗普在亞利桑那州口碑愈下,但他也曾給當地人帶來一些希望。5月15日,在特朗普政府宣佈對華為實施「極限封殺」新政這一天,中國台灣的台積電宣佈將赴美建廠。

根據台積電十分謹慎的公告,其「有意」在美國亞利桑那州「計劃」開工建設一座先進晶圓廠,採用5nm制程技術生產半導體芯片,規劃月產能為2萬片晶圓。

當然,特朗普對此喜聞樂見。畢竟在疫情、種族等矛盾下,他在選前十分需要一份經濟上的政績。這也符合特朗普的一貫政策——將製造業帶回美國,並創造就業機會。

而台積電示好很大程度也是基於政治因素。因為美國不僅是重要技術來源,也佔其營收近60。另外中國大陸佔20%,日本與中國大陸以外的亞太市場佔9%,歐洲、中東及非洲佔6%。

台積電制程路線圖 圖片來源:公司官網

但耐人尋味的是,這座工廠計劃量產的時間,剛好是美國總統下一任期結束。廠房將於2021年動工,2024年量產5nm。但在今年三季度,5nm工藝已給台積電貢獻8%的營收。

台積電的公告還披露,2021年至2029年,將在亞利桑那工廠項目上支出(包括資本支出)約120億美元。而該公司2020年一年的資本支出預期,就達到160億到170億美元。

這筆交易的預算暗示,最終建廠的規模不會太大。因此,這一計劃的規模和所應用的科技,與台積電在中國大陸的投資相似,意味著它在中美之間尋求一種平衡。

不過,這種「平衡」的最大苦惱是成本問題。因為美國不僅沒有封裝和測試等配套產業鏈,而且人力、物料成等本居高不下。根據美國科技網站估算,在美建廠成本至少比台灣高7%。

基於此,台積電特別強調,是否赴美關鍵在於美國政府補助,同時目前僅放出一些招聘信息。而無論如何,對特朗普來說,或許台積電來得有些慢了,亞利桑那人已無法再等他四年。

04、結語

如果點開美國選舉地域圖,會發現支持共和黨的紅色板塊遠大於藍色板塊,而且紅色板塊集中在中西部片區,藍色板塊主要集中在東西部沿海和五大湖區。

巧合的是,西部的加州及東部的紐約州等片區,是與中國經貿交流更密切的區域。而在特朗普的貿易戰措施下,許多美國科技和金融服務企業利益受損,自然選擇不支持特朗普。

此外,這次美國大選的一個重大變化是,五大湖區域的鐵鏽州,越來越多的走向反特朗普陣營。其中一大原因就是,在中美貿易戰下,他們的出口幾乎全都在不同程度下滑。

當初美國人選特朗普,就是寄望他提振經濟和製造業。但或許多年後,特朗普在反思2020大選輸在哪的時候,會想起對與中國貿易的強硬政策,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其實在大選之前,中美短期緩和,是特朗普爭取搖擺州、服務大選的必然之舉。但在美國經濟表現十分糟糕時,他還在持續推行對華激進路線。而如今,大概已沒有時間留給特朗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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