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勒當拿 悲情阿根廷的縮影

學爸蛋總

Diego Maradona from Argentina during a Round of 16 match against Uruguay during the 1986 FIFA World Cup. | Location: Puebla, Mexico. (Photo by Jean-Yves Ruszniewski/Corbis/VCG via Getty Images)

(一)天賦異稟的一代球王隕落

一代足球巨星馬勒當拿突然隕落,年僅60歲,令人唏噓不已,世界少了一位足壇巨星,拉美少了一個左派領袖。

蛋總作為一個農村出身的80後,青少年時期對他的瞭解多是通過報刊雜誌,沒有機會看他的球賽。但這已經足夠了。

在那個時代,他在球場上給對手帶來的心理壓迫,就跟外國乒乓球選手抽籤抽到了大魔王張怡寧一樣。

那時候,他是作文中的勵志典型。馬勒當拿出身貧寒,家裡兄弟姐妹八個他行五,一家人擠在無水無電的貧民窟。他從小沒有球也沒有鞋,只能光腳用易拉罐練。

大學之後,在球迷同學的帶領下,回看了他的視頻,才發現比報紙雜誌寫的還要厲害,連過數人的經典鏡頭真的很讓人上頭,把足球的魅力都給勾出來了。

尤其是1986年的世界杯四分之一決賽,阿根廷對陣英格蘭第二個進球,堪稱史上最漂亮的進球。他一個人帶球突破了半個場地,連過英格蘭隊包括守門員在內的6名球員,將球打進。

有人打了這麼一個比方:如果說貝利是狼群中的一頭頭狼,那馬勒當拿就是羊群中的唯一一頭狼,問題是還帶領那群羊戰勝了其他狼群。

大學之後,對他的瞭解也更加全面,比如「上帝之手」、服用興奮劑、吸毒、濫交、槍擊記者等等,少年時期的勵志形象逐漸崩塌。

1982年,他開始吸食可卡因。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離開毒品。1984年,他離開了巴塞羅那俱樂部,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服用可卡因讓俱樂部無法忍受。

1994年的美國世界盃,他因尿檢呈陽性而遭到國際足聯停賽15個月的處罰。服用禁藥和毒品,讓他的職業生涯過早衰退。

退役之後,他也被毒品所困擾。為了戒賭他四處求醫,甚至跑到古巴進行戒毒治療,依舊收效甚微。當然,如果好戒那就不叫毒品了。

除了吸毒,他的私生活也極為混亂,逛夜店、酗酒、泡妹子樣樣不落,在意大利泡妞時「不幸」翻車,留下了一個私生子。

但是隨著年歲的增長,如果我們把他的經歷放到世界歷史、世界政治的大環境中去,他的形象再次被重構起來。

球技咱就不多聊了,說他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球員那怕沒有「之一」爭議也不大,咱今天從政治和歷史的大環境去聊他。

(二)從杜冷丁和大麻到可卡因

馬勒當拿的吸毒之路,是從藥物濫用開始的。由於他是實力超群,也成了場上的眾矢之的,是對方球員惡意犯規的重點對象。

不到20歲,他就受到傷病的困擾。1980年2月20日,他加盟博卡青年隊沒多久,在一場比賽中傷病發作,不得不下場休息,可是球場上回蕩著球迷熱血的呼喚。

馬勒當拿被賽場氣氛所感染,一邊向球迷揮手,一邊堅定地回復:我不下場!結果很快,馬勒當拿神采奕奕地回到了賽場。球迷不知道的是,他注射了杜冷丁。

杜冷丁是一種很好的止疼藥,療效好,見效快,但成癮也快。在「為了球迷」的名義之下,他越來越依賴杜冷丁。一次用一次爽,一直用一直爽,逐漸就成癮了。

不僅如此,他還抽大麻。大麻也有很好的止痛效果,壞處也是容易上癮,而且在阿根廷非常容易得到。

更關鍵的,大麻是毒品之路的敲門磚。1982年他轉會到了西班牙的巴塞羅那。結果他又被踢傷,從那時他開始使用高級毒品可卡因。

西班牙的巴塞羅那,那可是歐洲的可卡因販毒中心。因為整個歐洲,西班牙對毒品的管制是最松的,只要是個人享用,那麼擁有可卡因都不算犯罪。

所以這裡成了販毒者和吸毒者的天堂,成了拉美和歐洲之間毒品交易的中轉站和分發站,據說整個西班牙九成紙幣中都能找到可卡因的殘留。

由此也牽連到了阿根廷,畢竟阿根廷曾是西班牙的殖民地,95%的人口都是西班牙人的後代,兩國民眾往來頻繁,由此阿根廷也成了毒品的過境國。

拉美的可卡因和大麻,佔了全世界的95%,尤其是一個叫銀三角的地方,也就是哥倫比亞、秘魯、玻利維亞和巴西所在的安第斯山脈和亞馬遜叢林地區,那是正兒八經的毒窩。

銀三角的毒品,有一部分通過墨西哥銷往了美國,另一部分通過阿根廷轉運到西班牙,再銷往歐洲。每年可以賺取外匯3000億美元。

南美和阿根廷的毒販,也很注意開拓本土市場。有數據統計顯示,阿根廷是繼美國和西班牙之後,第三大可卡因消費大國。

在這樣的環境下,馬勒當拿走上吸毒的道路不足為奇。而讓他在吸毒道路上越走越遠的,竟然是意大利黑手黨甘比諾家族。

1986年轉會到意大利的那不勒斯之後,馬勒當拿有毒品的需求,而甘比諾家族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可卡因。只要他一個電話,可卡因按時按量送到他公寓門口。

作為回報,馬勒當拿經常出現在甘比諾家族的商業活動中,經常為他們公開站台。馬勒當拿也得到了很多庇護,吸毒的事兒暫時被掩蓋了。

然而1989年,形勢急轉直下,馬勒當拿打算離開那不勒斯俱樂部,他跟俱樂部之間的關係已經破裂。

1990年,意大利世界盃上,馬勒當拿率領阿根廷隊在意大利那不勒斯的主場,給了意大利隊致命一擊,他跟意大利球迷之間的關係也陷入了危機。

1991年3月,那不勒斯與巴里隊的意甲比賽之後,失去庇護的馬勒當拿被查出吸食可卡因,隨後被禁賽15個月,第二年他被轉會到了西班牙的塞維利亞隊。

馬勒當拿的吸毒讓人感到惋惜,個人沒能抵制住誘惑的因素佔大頭,但社會因素也不能忽略,那就是藥物濫用和毒品泛濫。

整個拉美,目前都被毒品困擾著。癮君子越來越多。2014年,阿根廷有20萬人上街遊行,要求實現大麻合法化。目前政府已經批准醫用合法化了。

徹底的禁毒是不可能的,因為有大量的癮君子,也有大量的需求。對販毒者來說,這個錢來的太容易了,戒錢癮比戒毒癮容易不到哪兒去。

而且還有政府和軍方高級官員也參與到販毒中。2011年阿根廷官員表示,有4個阿根廷人販毒被西班牙警方逮捕,其中2個是阿根廷前空軍司令的兒子。

再說馬勒當拿的私生活混亂。其實拉美國家都是如此,熱情、奔放、混亂。阿根廷也是如此,比如阿根廷的女性,在大街上能夠隨便跟陌生人擁吻。

在阿根廷,經常會有X派對,沙灘上隨便找個空地,幾十人上百人都是常事兒,建議腎不好的朋友不要去隨便去阿根廷旅遊。

比如阿根廷有一位神射手叫克雷斯波,他真的是一位激情四射的神射手,身體條件好,力量足速度快,最快上場兩分鐘就射門了。有一回三分鐘射了兩次,關鍵是還都進了。

他的私生活也很混亂,他公開承認自己27歲之前非常放縱,參加過那種派對。27歲結婚之後,那就打死也不能承認了。

梅西為人低調,但也傳出過緋聞。2011年6月阿根廷《自由報》說梅西沒好好訓練,他在首都的豪華公寓簡直成了淫窩,多名阿根廷名媛曾前往這所公寓。

不管咋說,馬勒當拿吸毒和私生活是出了名的混亂,這都是他的硬傷,在中國早就被一票否決了,因為我們國家對毒品零容忍(很慶幸)。

(三)球場為國復仇成民族英雄

但是在阿根廷,他簡直是上帝一樣的存在。這並沒有誇張,阿根廷人給他的外號就是「上帝」,足以證明他在阿根廷人心目中的地位。

一是因為球踢得好,而是因為特殊的歷史條件下,他成為了民族英雄。這個歷史條件就是馬島戰爭失利情況下,他帶領球隊在世界杯戰勝了英格蘭。

1982年,圍繞馬島的歸屬問題,阿根廷跟英國打了起來。英國在二戰之後雖然日暮西山,但畢竟是五常之一,揍阿根廷還是綽綽有餘的。

馬島戰爭慘敗之後,阿根廷的民族自信心受到了沈重很打擊,民族情緒陷入低迷,兩國關係更加尖銳對立,民間敵對情緒很重。

1986年,阿根廷隊跟英格蘭隊在世界盃四分之一決賽相遇,賽場上的火藥氣氛很濃。結果馬勒當拿憑借第51分鐘的「上帝之手」和第55分鐘的連過6人最終以2:1獲勝。

馬勒當拿憑借一己之力,把英格蘭隊淘汰,並且贏下了1986年的世界盃。奪冠那一刻,阿根廷所有的街道、鄉村甚至軍營,都充斥著歡呼,似乎報了馬島戰爭的一箭之仇。

也因此,馬勒當拿成為了阿根廷人心目中的神。縱然後來馬勒當拿深陷毒品、興奮劑和花邊新聞的困擾,但絲毫沒有影響他在阿根廷人心目中的地位。

阿根廷人是幸運,因為他們通過足球實現了復仇;阿根廷人也是不幸的,因為也只能通過足球,才能實現復仇。

(四)從發達國家到發展中國家

阿根廷是一個悲情的國家,而馬勒當拿給這個國家帶來了高光時刻。阿根廷的悲情,不僅僅是因為那首歌——《阿根廷別為我哭泣》,雖然一輸球必放這首歌。

也並非因為馬島之敗,馬島之敗只是阿根廷衰落的必然結果。有了阿根廷,世界上的國家就可以分為三類。第一類:發展中國家,第二類,發達國家,第三類:阿根廷。

阿根廷這個國家地處溫帶,氣候溫暖濕潤,地理條件其實比美國還要好,國土面積也不小(280萬平方公里,略等於印度,位居世界第八),人口4400萬。

當年英國最饞的就是南美洲的阿根廷,可惜當時英國戰鬥力不行,不敢惹西班牙。最終英國人丟掉了幻想,才去了西班牙人看不上的北美。

阿根廷簡直就是伊甸園,雖然領土不足美國的三分之一,但是可耕地面積卻是美國的兩倍,而且非常肥沃,種啥長啥,19世紀末就被譽為歐洲糧倉。

由於自然條件太好,甚至都不用種,隨便放放羊、養養牛就可以了。所以有人說,在阿根廷,最勤奮的就是牛了,牛要每天忙著不停地吃草。這裡的牛肉被譽為是世界上最好的。

除了水草豐美、土地肥沃,礦產資源也十分豐富,石油、天然氣、金、銀、銅、鐵儲量均在世界名列前茅。

西班牙殖民者佔領這裡之後,很快發現了銀礦(1545年)。由於大量的移民湧入,形成了波托西城,這裡的銀礦叫做波托西銀礦(現歸玻利維亞)。

他們把銀子開採出來之後,要把銀子運到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然後裝船運回歐洲。由於當時沒有火車,美洲也沒有大型牲口,只有草泥馬。

第一次工業革命之後,開採和運輸更加便捷,阿根廷經濟也進入快車道。到了1908年,阿根廷人均收入世界第七,比法國德國都高,布宜諾斯艾利斯被譽為南美巴黎。

所以19世紀歐洲人選擇移民,要做一個痛苦的抉擇,是去北美還是去阿根廷。阿根廷首都的工資,比巴黎還高出25%。

這個國家不僅資源豐富,還躲過了兩次世界大戰。但也正是從第一次世界大戰,阿根廷開始走向了衰落。

因為打起仗來之後,阿根發現,自己的牛肉和糧食突然不香了,自己的大客戶——歐洲國家突然開始大規模從美國進口武器,阿根廷只能放著發財的機會乾瞪眼。

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阿根廷想工業化,結果又趕上了1929年世界經濟危機。二戰中選邊站隊又選錯了,站到了德國一邊,以至於馬歇爾計劃沒有撈到1美元(當然也有美國有意的打壓)。

加上政府輪替和政治動蕩,阿根廷終歸沒有建立起自己的工業體系,更沒有實現產業升級,還只是個靠農牧業和礦產資源產品加工和出口的國家,躺入了中等收入陷阱之中。

目前,阿根廷的人均GDP已經跌到了59名(2018年),雖然仍比中國靠前,但是這個國家沒有前途,也看不到希望,只能靠賣糧食和礦產,而且還被毒品所困擾。

因此,馬勒當拿其實就是阿根廷的縮影:天賦異稟,曾創造了無比的輝煌,但在時代的洪流中陰差陽錯、偏離正軌,最後為毒品所困,陷入泥淖。

其實整個拉美都是如此,政壇上左翼和右翼相互撕逼,彼此消耗,政策不能一以貫之。唯有販毒和犯罪勢力在默默壯大。而美國,也正朝著這個方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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