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流的盛宴」——美國總統宣誓儀式

Biden總統就職演說那天我在外出差。在酒店裡觀看了就職典禮的全過程。

Biden上台後，馬上籤署了十七條行政令（executive order）。新白宮的議程和關注點一目了然。

春節之前工作繁忙，沒有機會即刻點評。今天抓住時間簡單點評幾句。

民主黨/左翼政治的多元文化——少數族群及女性代表

這是就職儀式在形式層面給我的一個印象（impression）。而留給我的這個印象，也正是Biden政府及其所代表的民主黨「平台」（platform）希望對美國及世界呈現的形象。

美國政治喜歡對政客使用平台這個詞。啥是「平台」？平台好比一個托盤，上面放了許多水果。選舉政客/政治家就是這個托盤，各種各樣的政策和代表的利益群體就是托盤上的各色水果。

Biden就職儀式上的人群所呈現的，就是Biden及民主黨「平台」所代表。

Biden的內閣班子的構成也是Biden及民主黨平台的呈現。這一條以後再說。

看就職儀式。筆者記錄了一下上台的重要人員，可能有疏漏，但應該是比較全的。

1）主持人：Amy Klobuchar（明尼蘇達州的民主黨女參議員）

擔任明尼蘇達州參議員已經十四年。耶魯大學和哥大法學院畢業的高材生。滿面的笑容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美國民主黨精英的面孔。可以看到她當日的由衷歡喜。

2）Roy Blunt，共和黨密蘇里州參議員，美國國會就職典例聯席委員會主席。

年高71歲的老資格共和黨政客。最早在大選批評Trump不承認選舉結果的共和黨政客之一。

3）Leo J. O’Donovan，愛爾蘭裔天主教神父 做禱文致辭。

和Joe Biden一樣，Leo O’Donovan是一位愛爾蘭裔的天主教教徒。他的身份是天主教神父、Georgetown大學的前前校長。他說：「美國的愛國主義，不是來自於權力和特權，而是公共的利益，沒有對任何人的惡意，而只有慈善」（with malice toward none and with charity for all“）。他在講話中引用了美國第一任天主教大主教John Carroll及教皇Francis的講話。

這裡提一下，美國的主流宗教是盎格魯·撒克遜和北歐人的新教（Protestant），而不是天主教。Biden是歷史上第二位信仰天主教的美國總統（上一位是肯尼迪），同時也是愛爾蘭後裔。愛爾蘭在初期移民美國時一直被盎格魯人歧視，甚至不被認為屬於「白人」，只是取得了自己的地位。

4）Lady Gaga，意大利裔女歌手。演繹美國國歌

Lady Gaga真名Stefani Joanne Angelina Germanotta，是意大利後裔。

意大利是美國後來的移民，在愛爾蘭之後。早起主要在地下經濟，不少人從事黑幫。意大利人膚色相對北歐人更黑，信奉天主教，在二十世紀末二十一世紀初一直被美國主流社會歧視，被美國主流白人（盎格魯撒克遜人及北歐人）認為「不屬於白人」，而屬於來自南歐的次等民族。相比操英語的愛爾蘭人，意大利人有更痛苦的平權史。

5）Andrea Hall，佐治亞州的黑人女性，負責效忠宣誓（Pledge of Allegiance）環節

上台的代表是：佐治亞州的消防隊員工會領袖Andrea Hall。過程中，她還使用了手語。

這一選擇也非同尋常。佐治亞州今年轉藍，在總統大選和參議員選舉中均選舉了民主黨（Biden，以及一位黑人、一位猶太人參議員），奠定了民主黨的統治基礎。佐治亞是美國南方聯邦的黑奴州，為美國右翼/白人重鎮。因為人口/社會/經濟變遷，已經轉藍。選擇一個來自佐治亞州的黑人女性作主持總統就職儀式的效忠宣誓是非同尋常的，其意義大概只有美國人能夠明白。

6）Jennifer Lopez，演唱歌曲《This Land is Your land》以及《America the Beautiful》

J Lo，就不多介紹了她是西班牙裔人。在歌唱中，她用西班牙文喊出了美國的效忠宣誓——

“una nación, bajo Dios, indivisible, con libertad y justicia para todos”（一個國家，在上帝之下，不可分裂，屬於一切人的自由與正義）。

一個西班牙裔女性，在美國總統就職儀式上用西班牙語喊出美國的效忠宣誓，有非同尋常的意義。

7）Garth Brooks，演唱歌曲《Amazing Grace》

好了，終於出現了一個白人男性。鄉村音樂歌手Garth Brooks。他能夠幫助Biden覆蓋一下中低層/南方的白人/「紅脖子」（rednecks）/鄉巴佬（hillbillies）。

8）Amanda Gorman，22歲，非洲裔女性，詩人，國家青年人詩人獎

她朗讀了自己的詩作The Hill We Climb。這是美國總統就職儀式歷史上出現的最年輕的詩人，還是一位黑人女性。

這位年輕的女詩人的詩作專註於種族/種族壓抑、女性主義、邊緣化等社會議題。她生於洛杉磯，由單親母親養大，最後入讀哈佛大學。

這個詩作可以被視為是Biden演說的更有詩情的表達，回顧了暴徒衝擊國會對美國的挑戰，又對美國的未來充滿了巨大的希望和憧憬。她的朗誦非常有韻律和激情。很有感染力。左翼都在傳頌這位年輕女詩人的詩歌。

9）Silvester Beaman，非洲裔神父，做祝禱辭

特拉華州Bethel AME Chuch衛理公會神父，Biden的私人朋友。這位神父隸屬新教，筆者以為也是為了搞平衡，避免全部宗教人物都是天主教。

拜登是一位非常虔誠的基督教徒。周末會獨自去教堂做禮拜（經常自己一個人去），沒有媒體，甚至沒有家人。他的人生中經歷了巨大的個人苦難，需要通過宗教來平復心情，激勵自我。總統宣誓時，他使用了家族在1893年以來使用的聖經。

10）Sonia Sotomayor，最高法院大法官，西班牙裔天主教徒，副總統的就職宣誓

Sonia Sotomayor生於紐約，父母是波多黎各人。這是一位天主教徒最高法院女法官幫助美國歷史上第一位女性（且是有色人種）副總統宣誓就職，具有歷史意義。

11）John Roberts，最高法院大法官，愛爾蘭裔天主教徒

John Roberts是一位老共和黨人，由小布殊提名為最高法院法官。在近年，他在不少重大事項上會偏向民主黨/自由派的立場投票，成為重要的搖擺力量。他的存在也使得共和黨認定：必須選擇更加死硬的保守派人士擔當最高法院法官。

這是美國歷史上第一次由天主教的最高法院法官主持天主教總統的就職宣誓儀式。

上台的十一個人中：

——有六位是女性；

——有五位屬於西班牙裔或非洲裔等少數族群

——有五位為天主教（O’Donovan、Lady Gaga、J Lo、Sotomayor、Roberts）

總統Biden和副總統Harris本身就是增加「多樣性」的「分子」：

總統Joe Biden：天主教；

副總統Kamala Harris: 非洲裔/南亞裔混血，女性。

以上人士，無論性別、種族/族群/族裔，宗教歸屬，都不屬於美國的主流，他們在就職儀式裡人數/比例眾多，因此是”over-represented”（過度代表）——其比例超出了美國人口的實際構成——而且，不僅僅是上層社會沒有那麼多的少數族群，實際上就職儀式裡的少數族群已經超出了美國總的人口構成。看這個總統宣誓儀式的感覺就是Biden/民主黨希望儘可能把這些少數族裔推出，由他們代言新的「平台」。

這個被「過度代表」的少數族群，對白人群體——特別是中低層白人群體而言——是一個巨大的衝擊和挑戰。它給人一種印象就是民主黨在系統性的扶持少數族群，只要你是少數族群、歷史上的弱勢群體，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優待，得到更好的機會，如果是主流白人，只能靠邊站。

這是對美國兩百多年的既有種族及社會秩序的顛覆與挑戰。

Trump/右翼民粹白人群體不會覺得美國在經歷民族融合，而只會覺得，民主黨確確實實是他們的敵人。對於民主黨選擇由這些人群作代表，他們其實並不意外——一切只是證實了他們的看法（和恐懼）。他們將加重認為：民主黨只是一個代表少數族群和邊緣群體的平台工具，不能、也不會代表自己。

他們會憤怒地認為，民主黨及其所代言的少數派從「美國人」手中又一次奪走了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