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劇烈的政壇地震，攪動着最近一周的巴西政壇。
3月29日和30日連續兩天，巴西內閣經歷大換血，包括外長、防長在內的6名重要閣員被換。
緊接着，巴西軍隊經歷了「1985年軍事獨裁結束以來最大的一場動蕩」，陸海空三軍換帥。
博索納羅為何會採取這一系列動作？
更讓博索納羅焦頭爛額的是，巴西日增新冠死亡病例超過3000例，它已經成為新冠疫情的「震中」。
巴西疫情何時能迎來轉機？如今的政壇動蕩會否激起更大動蕩甚至軍事政變？博索納羅能否如願在2022年實現連任？
這些都還是問號。
01
剛剛接任巴西防長一職的布拉加·內圖，3月31日緊急任命了陸海空三軍主要將領。新的三軍司令分別是陸軍將軍諾蓋拉，海軍上將桑托斯，空軍准將巴普蒂斯塔。
這場火速換將，沒能轉移輿論的真正關注點：總統與軍方的暗鬥能夠就此平息嗎？這場動蕩會強化博索納羅對軍隊的影響甚至控制嗎？
此前兩天，巴西軍隊經歷了「1985年軍事獨裁結束以來最大的一場動蕩」。不少分析認為，動蕩原因在於博索納羅謀求對軍隊擁有更大控制權，而軍方主將不從。
3月29日，巴西時任防長阿澤維多宣布辭職。
在辭職聲明中，這位67歲的預備役將軍展示「最後的倔強」，強調自己維護了武裝部隊作為國家機構的身份。「我帶着這樣的信念離職：任務完成了。」 阿澤維多說。
這個表態，被認為是對總統企圖將軍隊用於政治目的隱晦批評。
阿澤維多辭職隨即在軍內引發連鎖反應。
第二天，陸海空三軍司令普約爾、巴爾博薩和貝穆德斯也都被解職了。
注意，是被解除職務，而非主動辭職。
美聯社說，當天上午，三人與新防長布拉加·內圖會面，現場出現「令人尷尬的狀況」。他們本想一起請辭，但總統先行一步，在他們遞上辭呈前就把他們全開了。
什麼尷尬狀況？
媒體猜測，三人可能是不滿博索納羅更換防長，甚至認為內圖不會像阿澤維多一樣，阻止總統對軍隊的政治化利用。
軍隊高官接連離職在巴西政壇引起軒然大波。
1985年以來「首次出現三位將領在任期未滿情況下同時卸任」；「巴西歷史上第一次因與總統意見不合，三軍司令集體辭職」；「至少自36年前軍事統治結束以來，這是前所未有的」……
巴西媒體都在賦予這場軍隊地震「歷史性意義」。
其實早在地震發生前，軍方和總統的爭執就已顯現。
軍方立場明確，不想涉入政治，更不想被政治利用。
但分析人士認為，陸軍上將出身的博索納羅，一方面推動更多軍方力量參與到政府中，另一方面也越來越試圖加大對軍隊的控制，使其為自己以及中右政治力量所用。
有報導說，他曾想調動軍隊「解放」巴西國內一些為了抗疫而執行封城措施的地區。
博索納羅對一些軍方高官不滿，也早遮不住了。
比如，他早就想解除陸軍司令普約爾的職務，只因防長阿澤維多不同意而沒有更早下手。
除了明確反對將軍隊政治化，普約爾還對博索納羅的抗疫措施多有批評。在一場官方活動中，這位陸軍司令還拒絕和博索納羅握手，轉以碰肘方式代替。
美聯社說，巴西軍方多名將領辭職「引發輿論猜測」。
最大猜測之一，就是會否激起更大動蕩甚至軍事政變。
1964年至1985年間，巴西曾經歷軍事獨裁統治。這次軍內高層變動後，媒體不約而同想到那段時期。這次大變動的時機也很湊巧，正是3月31日結束軍事獨裁紀念日之前。
對於這些聯想和擔憂，巴西軍隊各方都已表態，不會發生政變，「實現和平與可控的過渡非常重要。」
02
在軍隊出現的這些動蕩之前，是同樣規模不小的內閣換將。
與國防部長阿澤維多同一天辭職的，還有外交部長阿勞若、聯邦大律師局局長萊維。
當天晚些時候，巴西總統府還確認，除了上述3人，總統府政府秘書處部長、總統府民事辦公室主任以及司法和公共安全部長也都被換掉了。
一共22個部委，一天內就動了6名部門領導人，這是博索納羅2019年組閣以來的最大動作。
其中，阿勞若的辭職，早有預兆。
最近一段時間，總統府在政治上倚重的中間黨派不斷施壓，指責阿勞若的外交政策導致巴西在購買新冠疫苗上面臨困境。
3月24日的國會聽證會上，已經有參議員當面要求阿勞若儘快辭職。
到了25日，參議院議長帕切科直言，巴西的外交政策存在缺陷，亟待改變。
他認為，巴西「在應對疫情方面，犯了許多錯誤，其中之一是未能與若干國家建立有成效的外交關係，而在我們面臨當前的嚴重危機時，這些國家本應成為我們的合作夥伴」。
「這些國家」顯然包括中國。
阿勞若作為巴西現政府意識形態派的掌舵人，被批同時損害了與美國、中國和印度的關係。
阿勞若是特朗普的鐵粉，大家都知道了。
為了特朗普，阿勞若干脆拋棄了巴西傳統中立的外交政策，緊緊追隨特朗普。等到特朗普下台，拜登與博索納羅的執政理念有諸多不同，美巴分歧短期內難以彌合。
再說印度。印度曾提議暫免某些新冠病毒免疫產品的專利義務，以大幅降低成本，卻遭到歐美等發達國家的拒絕。而巴西居然選擇與發達國家站在一起。
還有中國。阿勞若對中國的攻擊罄竹難書。
堂堂巴西外長，竟然認為新冠疫情也是一種「共產主義的陰謀」，甚至創造出一個新詞——「共產主義病毒」。
而且，在親美反華的問題上，阿勞若和博索納羅的兒子愛德華多·博索納羅那是相當的一致。每當愛德華多因過激言論造成中巴外交摩擦時，阿勞若就在一旁給愛德華多敲邊鼓，打配合。
愛德華多·博索納羅現在是巴西國會外交事務委員會，被稱作巴西「影子外交部長」「第二外交部長」。
有這樣兩個人主導巴西的外交事務，能好嗎？
03
阿勞若到底是博索納羅的愛將，但面臨如此廣泛的爭議，博索納羅是被迫選擇妥協，但只要博索納羅在任一天，阿勞若就不用擔心會閑着，估計先是策略性避避風頭再說。
博索納羅也是沒辦法，他正為日益惡化的疫情形勢焦頭爛額。
巴西已經成為新冠疫情的「震中」。
3月31日，巴西新增確診病例超過9萬例，累計確診近1300萬例；新增死亡病例3689例，再創疫情暴發以來單日新增死亡人數的最高紀錄，累計死亡32萬多例。
過去一周，巴西平均每天新增6.9萬例確診病例，超過美國的日均約5.6萬例，它成為世界上疫情增長最快的國家。
而且，巴西全國27個州的首府有25個公衛體系瀕臨崩潰，加護病房的空床位剩不到20%。
更糟糕的是，巴西是金磚四國中唯一沒有新冠疫苗生產線的國家。它與疫苗生產大國如中國、美國、印度等的關係還都不太好。如今的疫苗接種進度相對落後，巴西人口超過2億，第一劑疫苗接種率僅8%。
如此種種，難怪CNN說，「巴西正在一場沒有人想贏的比賽中名列前茅」。
於是，3月15日，博索納羅宣布任命巴西心臟病協會主席凱羅加為新一任衛生部長。
這已經是疫情爆發以來，博索納羅的第四個衛生部長了。
前兩個被解職的衛生部長曼德塔和泰希都是醫生，也都因為與博索納羅在抗疫問題上的分歧而離任。
毫無公共衛生相關領域經驗的現役陸軍將軍帕祖洛（Pazuello）成為第三任衛生部長。
他在任的10個月裡，巴西新冠死亡病例從1.5萬例攀升到近28萬，他也被一些巴西人稱為「Pesadello（噩夢）」。
再加上盧拉的「回歸」，對博索納羅明年拼連任帶來直接挑戰，這也是博索納羅重新考慮抗疫策略、對內閣做出調整的原因之一。
博索納羅不再公開說新冠疫情是「小流感」，不再盲目反對地方的防疫措施，不再散播質疑疫苗效力的謬論，也開始在公開露面時戴上口罩。
他的「亡羊補牢」，會為巴西疫情帶來轉機嗎？
一些巴西學者並不樂觀。有人打了個形象的比方：如果只是在內閣中玩搶椅子的遊戲，而不真正改變政策，那麼危險局面仍將繼續。
前衛生部長滕波朗一語中的：「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總統自己。」
不管巴西內政如何變化，至少隨着「爭議外長」的離任，職業外交官弗蘭科接任外長，巴西有望實現回到務實、平衡的傳統外交路線，中巴經貿合作受到的政治干擾將會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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