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關注卻难以拍攝的蘇伊士運河堵船 偷拍直播緊張刺激

曉覺世界

在埃及蘇伊士運河擱淺了6天的《長賜號》超大型貨輪終於上浮開到運河中間的大苦湖,不再堵塞航道。3月29號全天用手機緊張直播完這艘超級貨輪脫離擱淺狀態,30號早上我也終於在緊鄰蘇伊士運河南端的紅海酒店踏踏實實吃了個早飯,欣賞着餐廳的運河景色,看着各種貨輪油輪在漫天飛舞的海鳥護航中慢悠悠通過運河,感嘆那句諺語「沒新聞就是好消息」。

從紅海酒店餐廳可以看到蘇伊士運河疏通后大型貨輪排隊從紅海海灣進入運河

全球關注卻難以拍攝

之前兩天每天都沒機會吃早飯,因為必須早上6點出發,趁着村民和軍警還沒開始工作,從蘇伊士市區趕到《長賜號》巨輪擱淺航道邊的村子尋找直播點。自從巨輪擱淺在這個村子旁邊,這裡就變成了軍管區,不許拍攝。

考慮到蘇伊士運河作為歐亞之間最短航路,《長賜號》擱淺堵塞航道影響10%的全球貿易,尤其是海灣的石油無法運抵歐洲,油價都跟着上漲。據專業航運機構估算,每天全球損失在近百億美元,埃及蘇伊士運河管理局每天也損失上千萬美元過路費,對於正在從新冠衝擊中復蘇的國際航運又是一個打擊,貨櫃費用繼續上漲。美國《華爾街日報》甚至聲稱這是埃及總統塞西執政7年以來最大的敗筆。網絡上流傳着22萬噸巨輪《長賜號》船頭下面一輛小挖掘機杯水車薪地在挖土的畫面,生動地展示了船東和埃及政府、運河管理局背負的全球壓力。

埃及政府和船東如網圖「壓力」山大

按照中國的操作方式,政府會全力出動各方力量進行救援,組織媒體對救援情況進行報導。但是埃及政府應對這種突發狀況的經驗看來不是很豐富,面對全球關注,並不允許記者對貨輪擱淺現場的救援工作進行拍攝。在貨輪擱淺第四天下午才由運河管理局第一次組織新聞發布會。會上記者們問為什麼不能去現場拍,管理局表示可以啊,會後匆忙臨時決定組織到場的記者在晚上乘船去看擱淺的貨輪。

所以直播時問為啥不用無人機和直升機直播的網友們現在大概能了解一些現場的狀況。埃及目前是軍政府執政,無人機拍攝都只有一家軍隊公司運營。即使平時遊客想去蘇伊士運河參觀,也要地接旅行社提前跟軍方辦很多許可手續,一早到一家軍隊俱樂部觀看。

拍攝難度超出預計

除了拍攝阻力,這是我第一次應國內網絡媒體要求用手機直播巨輪脫困,現場存在各種不確定性,貨輪什麼時候能脫困開動、怎麼能拍巨輪移動的畫面都是未知數。

在我出發之前,按照要求手機裝上移動直播台軟件,試過手機網絡信號通暢足以支持直播後,後方就告訴我有其他中國網絡媒體的拍客被軍警扣下,一定注意安全。

到現場後得知,多家媒體記者都不同程度在拍攝巨輪時遭到盤問和被扣,軍方不給任何人拍攝許可證,即使拍到近距離照片的本地記者也是趁着周五禮拜沒人的空擋,幾分鐘拍完走人,聽說我要去直播,還至少1小時起,都搖頭,認為這個很難,還告訴我一定注意安全,即使去也要多換地點。

本來表示願意和我一同去的專業攝像不想與軍警衝突,聽說無法申請拍攝許可就決定不去。

情況了解到這裡,我心裡也有點打鼓,這任務能完成麼?但困難越大就越激發了想去試試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解決問題的心理。

考慮到可能要遠距離拍攝避免被扣,想到華為P40 pro手機有50倍變焦功能可能可以派上用場,就火速聯繫華為埃及公司借了一台用來直播。

尋找直播點難度大

貨船擱淺第四天下午我徑直先到船擱淺的村子找直播點,在大路上就能看到大船出現在眼前,車就拐到村間小路,徑直向大船開過去,半路就被便衣軍警揮手示意不能往裡面開了,於是折返回大路。

往回開看到有村裡一棟廢棄的民居有三層樓能看到船,想着這裡比較不容易被其他人發現,於是下車想走進去,剛靠近就被樓旁邊戶主家衝出的一條狗發現汪汪叫不停,引來了一些村民駐足,於是只能暫時作罷,先回到市區酒店等待早上或者晚上人少的時候再嘗試。

曾經想能不能住在村裡,或者戴個頭巾穿個大袍扮作本地人,但是到現場一看,村民也害怕軍警,並不願意記者在他們家裡拍攝。

好在當天運河管理局組織記者們晚上乘船去看看現場,在船上近距離拍了幾條視頻,還算有點收穫。

夜晚乘坐拖船看到擱淺的《長賜號》貨輪及附近多艘等待滿月漲潮的拖船

貨船擱淺第五天一早,太陽剛出來就在大街攔了一輛本地車,指揮司機默罕默德往村附近我在地圖上看到航道邊的一個賣雞肉的市場開。到了地方發現航道邊有高牆和瞭望哨塔,看不到船。於是跟司機說我要等朋友,在這裡放我下來就行,打算自己在村裡溜達。但司機擔心我一個外國女孩在這鄉村的安全,偏偏要等我朋友來了才走。

於是只能跟他說,我和朋友想去看船。車開到村裡能看到船的地方,好在早上八點多時間尚早,沒有碰到之前的便衣軍警,估計是還沒上班。看到一戶人家有幾層樓能看到船全景又距離軍方瞭望塔稍遠,我就讓司機幫我跟說人家說,我要去他家裡上洗手間。埃及村民其實蠻樸實樂於助人的,聽那些多年前曾經在埃及農村賣貨的中國商人說,你還沒開始賣村民就拉你進家吃飯喝茶。這家戶主老頭也說可以啊,但是特地囑咐我,只能上洗手間哦,然後跟我司機聊天說昨天有記者來他家要拍船,拍的時候被軍警制止了,所以現在特別警覺。

無奈只好先到附近的司機姨媽家喝了杯茶,他姨媽也說昨天有外國記者來拍過,附近村民都知道。於是我再次跟司機說,我朋友讓我去村裡船邊等他們,你要是害怕就停車在入口附近,我自己走過去看看。

到村口我自己往船的方向走,剛走兩步就碰到個卡車,裡面有個會說點英文的村民模樣的人問我來這裡幹啥。我說我來看船。他又問我哪裡人,我說中國,他突然很開心說中國和埃及關係好,他喜歡中國,他的摩托車都是中國產,說完就不知道在給誰打電話,我就加快腳步繼續往前走到一處田邊,靠在一棵樹邊上開始拍視頻。

從附近村莊可以看到擱淺的《長賜號》巨型貨輪的船尾

過了一分鐘卡車就開到我身後,會說點英文的村民開始跟我聊天,說放心他不會告訴警察我在拍,他是附近一艘民用船的船長,晚上也來幫忙拖船工作,說著拿出一個船的駕駛證。他問我為啥要看船,我說大家都想知道這個船什麼時候能走, 朋友有貨物在船上。他拍着胸脯說,晚上拖船會利用漲潮再努把力,明天早上6點就能走。我看着他不知道該信還是不該信,說話不靠譜的人在埃及還是很多的。他還帶我跟瞭望塔上的軍警打招呼,還給我的護照拍了照片,說看看能不能帶我上他工作的船,讓我第二天早上過來找他。

緊張追船堪比現場版速度與激情

當天晚些時候意大利和荷蘭更大功率的拖船就加入埃及拖船的行列,第二天一早果然就看到消息說船身已經脫困了,心說看來昨天碰到的老船長還有點靠譜,又一大早趕到村子,先去廢舊民居的陽台直播了20多分鐘,被戶主發現不能繼續直播後,就轉移到前一天跟老船長聊天的地點附近繼續直播了半個小時,老船長也過來跟我匯合,請我喝茶,邊喝邊聊。

直播截圖

但是等到中午回到村子,之前直播地點附近的村民就說旁邊樓有人舉報了,有軍警過來盤問他們,不能讓我們再直播了。老船長又帶着我去了村裡和附近村他幾個朋友家,雖然朋友讓我上去看了看,都擔心讓拍攝時間長會被軍警抓,於是只能離開村子,回到市區,經酒店指點,找到一座可以遠遠眺望到貨輪的橋邊。想着也許要等到晚上繼續利用漲潮船才能繼續開走,就到橋附近的餐館吃午飯。

老船長賽義德請喝茶吃早飯並解釋擱淺的貨輪將如何利用漲潮浮力脫困

誰知剛坐下沒一會兒,老船長就打視頻電話給我,說船已開啦!我趕緊走回到橋邊,只能隱約看到船屁股了,船並不像之前其他記者預計的那樣退回紅海海灣,而是向北往地中海方向大苦湖開去。

從紅海海灣附近的橋上用華為P40 pro拉伸50倍焦距可見擱淺的《長賜號》巨型貨輪

後方決定即使在找船的過程中也要直播,於是就有了在車裡直播埃及農村街景的一幕。司機接上老船長,讓他指路,果真在蘇伊士往北通往伊斯梅利亞的公路上看到了緩緩行駛的長賜號。由於距離較遠,用P40 pro的50倍焦距拉近,就比較明顯看到移動的貨輪,直播了大約20到30分鐘後貨輪才從視野裡消失。由於前景也是軍隊駐地,司機擔心拍得太久被軍隊發現扣下,於是在貨輪從視線裡消失後就結束了緊張追船的直播。

大風導致失控還是船長操作失誤?

和我住同一家酒店的日本記者在船開後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還在和埃及同事討論這艘巨型貨輪到底是為什麼會擱淺,擱淺的這6天賠償怎麼算,因為擱淺原因的認定將決定賠償的責任。

《長賜號》全長400米,蘇伊士運河南端的舊航道寬300米,有報導說貨輪因大風導致失控,從衛星圖上看是從筆直向北行駛到向側傾斜行駛,剛好把航道卡住了。貨輪3月23號擱淺那天是周二,據說當時每小時40(節)海里的側風,體感大約是9級大風。

有報導說,大風那天地中海沿岸的亞歷山大市的一棟屋頂被大風掀開,撞倒了附近的路燈,街道上也有大樹被吹倒橫在路上。

有朋友當時正好在埃及南部沙漠裡開車行駛,他感覺風力比9級還大,風沙把車的某個管道給堵住了開不動,關上車窗車裡悶熱難耐,打開車窗沙子呼呼往車裡灌,沙漠裡又沒有信號,當時感覺命都快搭進去了,直到當地司機機智地用礦泉水把堵在管道裡的沙子給沖開。

那幾天埃及首都開羅氣溫已經上升到30度,天色黃黃的,時不時大風陣陣。之前還在笑話北京今年春天的沙塵天氣,80%到90%國土都是沙漠的埃及緊接着也不示弱。

但是我在本地認識的另一位英文講得不錯的朋友艾哈邁德就並不相信只是風力的原因,他認為這並不是第一次在這個時間有這種天氣,以前都有大型貨輪在類似情況行駛過運河,所以將責任全推到天氣並不能說服他,可能與船的操作失誤有關。曾經有報導說貨輪船長是埃及首位女性船長,但是新聞發布會上管理局闢謠了,但船長是誰管理局並沒有說。目前長賜號還停泊在大苦湖接受埃及政府的調查。

就在我準備發這篇手記的時候,已經看到有報導說,蘇伊士運河管理局兩名官員稱因《長賜號》船長操作錯誤,該船在完全駛入蘇伊士運河航道前嚴重偏離航向並「產生劇烈搖擺」。

無論結論如何,這次巨輪擱淺的事件都給全球航運提供了警示,在節約成本而催生超大型貨輪的今天,如何將老運河設施升級,是未來持續要關注和解決的大問題。我個人也在想,這是不是也給中國基建公司提供了新的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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