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日,中國痛失棟樑。
雜交水稻之父,中國工程院院士,「共和國勳章」獲得者袁隆平,於5月22日13時7分,在長沙溘然長逝,享年91歲。這位讓中國人民乃至世界人民「吃飽」的科學家,在辭世的這天,群眾自發走上街頭,在雨中為這位偉人送別。
而就在袁隆平院士去世的幾分鐘前,中國肝膽外科之父、中國科學院院士吳孟超逝世,享年99歲。
這些人民科學家,終其一生,為了中國人民的溫飽、健康、文教等等事業奮鬥,今日之中國人享有安定祥和生活,正賴於如此的國之脊樑。
然而,遍觀世界,這種平和生活顯然不是理所當然,地球的很多角落,戰火紛飛,妻離子散,朝不保夕竟是常態。比如之前一周處在激烈衝突下的巴勒斯坦人民。
當地時間昨天凌晨,持續十天的最新一輪巴以衝突,終於告一段落,哈馬斯與以色列達成了停火協議。
根據巴以雙方公布的數字,截至20日晚,衝突已致以方12人死亡、300餘人受傷,巴方有232人死亡、1900餘人受傷(另有說法巴方有包括63名兒童在內的253人死亡,受傷達8000多人)。
比傷亡數字更加冷冰冰的,可能是相關各方的表態:
以色列方面稱,以色列在近期對加沙地帶的軍事行動中取得了「巨大成就」;
而按哈馬斯的說法,以色列宣布停火體現了「巴勒斯坦人民的勝利」和內塔尼亞胡的失敗;
此次衝突的「調停國」埃及,則反覆強調自己作為中東地區「不可或缺的調停人」的地位;
連此前明顯拉偏架,接連4次阻攔聯合國相關聲明的美國,也來邀功……
5月18日,拜登:誰再問巴以問題我開車撞誰!
好好好,你們都贏了,你們都有功;那誰輸了,誰遭罪呢?
唯有巴勒斯坦人民。
更可怕的是,他們受到的關注少得可憐。
曾幾何時,「巴以衝突」是中東頭號問題,新聞聯播國際熱點的常客。但自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發,中東各處接連爆雷後,「巴以衝突」的話題逐漸沉寂,即便是上次懂王正式承認整個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引起的波動也比許多專家預測的要小得多。
實際上,巴以之間的衝突從未斷絕,但如今越來越稱不上雙邊的「鬥毆」,而是單向的「毆打」。這種「碾壓局】對看客來說實在缺乏吸引力,而且大多數人覺得,如此局面,優勢一方還至於往死裡打那樣殘忍嗎?這就更加缺乏「看點」了。
但如此還是高估了以色列的下限,更無法想像如何能將屠殺表現得如此「正義凌然」,將侵略蠶食說得那麼「理直氣壯」,用先進武器屠殺上百婦孺,悍然轟炸國際媒體大樓。
甚至將屠殺包裹上一層「暖心」且「文明」的外衣:給巴勒斯坦平民打電話說,我要炸了你家,快點滾蛋;組織以色列兒童給炸彈寫上對黎巴嫩兒童(以色列以來襲的火箭彈中有幾枚來自黎巴嫩南部為由進行「反擊」)的「誠摯祝福」。
甚至加沙地帶唯一的新冠檢測實驗室和最大的圖書館都在以色列的轟炸下化為齏粉。
如此,和平、健康、快樂的生活,對巴勒斯坦人民來說是何等的奢望?
可是,當我們深入觀察巴以問題,就會體驗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很多人總將巴以衝突看做是民族、宗教之間「勢不兩立」的爭鬥,是兩個意識形態陣營的博弈,巴勒斯坦不過是其中輸家的代價。
但實際上,巴以問題,壓根不是什麼意識形態之爭,也無關什麼「大阿拉伯主義」的「大義」,從始至終,它都是一個再現實不過的人各為己、冷酷無情的國際政治範本。
1
這個禍端,當然得從1947年聯合國大會通過的181號決議說起。
決議規定:英國對巴勒斯坦的委任統治於1948年8月結束,其後在巴勒斯坦建立阿拉伯國和猶太國;阿拉伯國家面積11000多平方公里,包括北部的加利利、約旦河以西地區和加沙地區;猶太國家面積14000多平方公里;耶路撒冷全城為聯合國全面託管下的獨立主體。
當時還沒正式建國的猶太群體接受這個方案,但整個阿拉伯世界都強烈反對:
因為猶太人被驅逐出巴勒斯坦地區已經有2000餘年,而當地的阿拉伯人在此生活已近1300年,何況猶太人的苦難並非阿拉伯人造成,要找你們應該去找殘害你們最多的歐洲算賬啊,怎能犧牲阿拉伯的利益給你復國?
以巴勒斯坦阿拉伯人(以下統稱「巴勒斯坦人」)視角來看:181號決議等於將此前原有的猶太人聚居區(19世紀末猶太復國主義興起後,大量猶太人「回」到巴勒斯坦地區購買土地建立)擴大8倍,佔當地人口多數的阿拉伯土著聚居區縮水一半,這就是帝國主義強加給阿拉伯民族的枷鎖!
與此同時,大批猶太復國主義恐怖分子開始對當地巴勒斯坦人進行無差別屠殺,導致大量巴勒斯坦人流亡,猶太人和阿拉伯人的民族對立驟然加劇,並開始觸發衝突。
在這個背景下,181號決議根本無法落實,英國當局則在1948年5月14日宣布提前終止巴勒斯坦地區的委任統治,從這個是非之地「跑路」。同日,猶太復國主義者們單方面宣布建立以色列國。
阿拉伯人憤怒了,第二天,埃及、外約旦、伊拉克、敘利亞和黎巴嫩、沙特等一眾阿拉伯國家,就以給「阿拉伯兄弟」出頭之名,組成聯軍進入巴勒斯坦地區,雙方戰爭正式打響。
當時阿拉伯聯軍無論是兵力還是重火力、裝甲部隊和空軍都數倍於以色列,如果是單純的硬碰硬,以色列註定亡國。
開戰第三日以色列就傷亡慘重,眼看頂不住時,美國通過安理會提交議案,要求雙方臨時停火,這得到了蘇聯、英國的支持,懾於大國壓力,阿拉伯國家聯軍被迫答應停火4周,這給了以色列喘息之機。
之後以色列進行總動員,美國也緊急向以提供大量先進軍火,於是從1948年7月9日開始,以色列撕毀協議開始反攻。
緊接着,阿拉伯聯軍控制區不斷被以色列攻克,到1949年3月,以色列已經徹底控制了181號決議的全部猶太國土地,還多佔領了6700多平方公里,4/5的巴勒斯坦地區被以色列佔領。
看起來,這是一次阿拉伯「兄弟團」對壘列強支持下的猶太人的「兩個陣營」的較量,而前者不敵後者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然而,以色列完勝固然有其內部團結和美國強力支持等因素,可也許更重要的因素是,所謂的阿拉伯「聯軍」,表面擎着趕跑猶太入侵者和解放巴勒斯坦的大旗,實則各自為戰、各懷鬼胎,真正的目的不過是來搶地盤而已。
所謂「大阿拉伯主義」,在現代國家時代,可以說從來沒有存在過。
我們看看滿口「大阿拉伯主義」者當時都幹了些什麼。
戰爭中掠取巴勒斯坦「國土」者不僅以色列,阿拉伯聯軍方的埃及控制了加沙地帶,外約旦(即後來的約旦)則佔領了約旦河西岸地區和東耶路撒冷。
戰後,兩國並沒有將自己控制的土地交給當地巴勒斯坦人管理,更別說助巴勒斯坦建國了,相反,兩國是想將自己的佔領區直接據為己有。
埃及佔領了加沙地帶後,看上了當地陸路海運交通便利的優勢,先是建立起軍事管理,然後在1959年乾脆宣布將加沙併入埃及版圖。
當時埃及納賽爾政府正大搞「阿拉伯主義」,在他看來,這個主義意味着什麼?不是什麼阿拉伯弟兄親如一家,而是要從國家範疇上讓所有阿拉伯語地區統一在「一個國家」之下。
誰是這個國家,納賽爾這兒當然是埃及。所以,巴勒斯坦搞什麼獨立建國?直接合併,豈不美哉?
埃及關心的無非是「國界」的擴大,對於實際的「阿拉伯兄弟」是什麼態度呢?埃及當局沒有給予加沙的巴勒斯坦難民安置和埃及身份,竟然和「敵人」以色列當局一樣,只給這些巴勒斯坦人二等公民身份。
至於外約旦王國這邊,他們同樣打算將約旦河西岸和東耶路撒冷變為自己國家版圖的一部分,理由是英國殖民佔領之前,外約旦王國和整個巴勒斯坦地區曾經長期屬於一個整體。
和以色列停火後不久,1950年4月,外約旦當局就忙不迭地宣布將約旦河西岸和東耶路撒冷併入版圖,連國名也順勢改為了約旦哈希姆王國。
埃及、約旦當局早就把所謂給阿拉伯兄弟「伸張正義」的「初心」拋到九霄雲外,完全沉浸在自己領土擴張的喜悅中了。
「親兄弟明算賬」,埃及、約旦覺得自己出兵流血了,獲得一些土地「補償」有何不妥,什麼你的我的?只是,我拿你的,順理成章;你拿我的,頭給打掉。
由此可見,從一開始,巴勒斯坦人就被本民族「兄弟」給賣了, 都是現代國家啦,所謂的大阿拉伯民族主義和穆斯林兄弟情誼,從來都只是空話。
2
1949年,中東和遠東地區分別出現了一個影響深遠的世界歷史名詞:巴勒斯坦難民和新中國。
只是,後者是一個民族擺脫帝國主義的壓迫,前者是一個族群深重苦難的開始。
大批因戰爭失去家園的巴勒斯坦人,如潮水般湧入約旦、黎巴嫩、埃及等國。
而當時的埃及和約旦政府在拿走了本屬巴勒斯坦的領土後,卻拒不承認當地的巴勒斯坦居民為本國公民,這就人為製造了更多新的難民。
巴勒斯坦難民在教育和工作上一直受到限制,即便是當地出生的第二代、第三代後裔,也很難獲得所在國公民身份,祖孫三代都頂着難民的標籤!
這種二等公民待遇讓巴勒斯坦難民極度不滿,他們認為自己無法在「異國土地」上生根,想過好日子還得有自己的武裝,打回老家去。
於是,難民們開始組建游擊隊,成立了多個武裝組織(統稱「巴解組織」),並在各地巴勒斯坦難民營招收生力軍,再利用所在國領土為跳板,頻頻越線襲擊以色列軍隊。
起初,阿拉伯國家大力援助這些巴解組織,給錢、給槍,畢竟花點錢就能讓「別人」衝在打擊以色列最前線,很「合算」。但他們很快發現,巴解組織游擊隊的跨境襲擊給以色列造成的損失都很有限,自己的本土卻反而會「受牽連」遭到以方的超規格打擊。
隨着雙方衝突不斷增多,積小仇為大恨,就進一步把整個阿拉伯世界「拉下了水」,最終促成了1967年又一次中東戰爭的爆發。
但此時的以軍已經得到美國的徹底強化,先發制人發起進攻,戰爭僅僅持續了6日,阿拉伯聯軍兵敗如山倒,整場戰爭完全變成一邊倒的虐殺,阿方傷亡、被俘及失蹤高達6萬人,以色列僅僅陣亡不到千人。
埃及、約旦在第一次中東戰爭中從巴勒斯坦拿到的「新領土」,幾天內也全部丟失,埃及和敘利亞甚至還倒被偷家,埃及西奈半島和敘利亞戈蘭高地被以色列佔領。
至此,以色列不僅將包括約旦河西岸、東耶路撒冷及加沙地帶在內的全部巴勒斯坦地區佔領,還順勢搶走了埃、敘共計6.5萬平方公里的領土;而阿拉伯世界面臨的戰敗後果還不只表面上的領土面積這麼簡單,因為這次戰爭又進一步造成了100多萬巴勒斯坦人流離失所淪為難民,湧入到埃及、約旦、敘利亞、黎巴嫩腹地。
這導致當地的治安逐漸惡化,當地居民和巴勒斯坦難民的矛盾衝突也在逐步加劇,而巴解組織則在不斷擴大,甚至開始獨立招募和訓練成員,運營自己內部的所謂「司法系統」,幾乎成為國中之國,這在約旦尤為嚴重。
約旦在第三次中東戰爭後就徹底喪失了和以色列對抗的決心,並開始率先同以色列和談,時任約旦國王的侯賽因·本·塔拉勒對於國內巴解組織和大量湧入的巴勒斯坦難民問題愈發不滿。
侯賽因國王對於埃及納賽爾那套「泛阿拉伯主義」一直嗤之以鼻,他認為約旦特殊的位置和弱小國力,必須在地緣政治中找到平衡點,需要美國的財政支持,那就得和以色列保持和平,當然表面上「與阿拉伯穆斯林兄弟站在一起」這個絕對的政治正確不能丟。
所以,他對於約旦河西岸和東耶路撒冷的丟失倒很看得開,覺得那本來就是第一次中東戰爭順勢摘的桃子,有固然好,沒了也不至於太可惜。
但是,本土跟以色列的瓜葛就另當別論了。
1968年3月,約旦巴解組織盤踞的卡拉梅據點被以軍越界攻擊,導致約旦軍隊被迫介入和以軍對抗,戰役的結果是以軍敗退,但巴勒斯坦人的軍營也被全部摧毀,約旦軍隊損失慘重。
此戰後,巴解組織大造聲勢,極力提高自己的名望,擴大勢力。
約旦發現自己風頭完全被搶去,好像功勞全是巴解組織的,約旦軍方認為:沒自己的重火力支持能打退以色列?而且如果巴解組織再這麼搞下去,以色列大軍殺來奪取約旦河東岸的約旦土地怎麼辦?
於是,約旦決心要對境內的巴勒斯坦武裝人員進行管控,尤其是要解除難民營中的武器,以便進行登記管理,防止其鬧出事端連累約旦。
這卻引起了反效果,巴解組織中的一些派別昏了頭,竟然滋生出推翻約旦國王,在約旦奪塊地盤的離譜想法。至此,侯賽因國王認為巴解組織已經對自己統治構成直接威脅,遠甚於以色列人。
1970年9月15日,約旦軍隊開入首都安曼兩處巴勒斯坦難民營,試圖解除營內武裝,侯賽因國王和巴解組織徹底反目成仇。這時候敘利亞軍隊宣布支持巴解組織,伊拉克軍隊也來為巴解組織壯聲勢。
局面就這樣演化成約旦軍隊和敘利亞、巴解組織武裝的「阿拉伯內戰」。
結果,敘軍和巴解組織大敗,伊拉克軍隊見勢不妙掉頭就跑,這時候,納賽爾看到阿拉伯世界已經四分五裂,趕緊出面斡旋(老調停了),在9月27日,約旦軍隊和巴解組織同意停火(第二天納賽爾心臟病發作去世),到10月13日,雙方達成協議,多數巴解組織成員同意解除武裝,服從約軍的管理,同時約旦政府給予大量巴勒斯坦難民約旦公民身份。
只有少數頑固的巴解組織派別拒絕妥協,但他們也無法再在約旦立足,於是在1971年末大量進入黎巴嫩,並重複着在約旦的舉動。
結果,黎巴嫩也陷入混亂的深淵,再加上黎巴嫩和約旦不同,該國有一半人口是基督徒,宗教格局上並非穆斯林絕對優勢。
1975年,黎巴嫩內戰爆發,基督教馬龍派、巴解組織游擊隊、泛阿拉伯主義者、極端穆斯林團隊、左翼武裝在這片土地上混戰15年之久。
鬧到如此地步,儘管支持巴勒斯坦仍是阿拉伯乃至整個穆斯林世界的政治正確,但實質性的支持越來越少,之後爆發的第四次中東戰爭已經跟巴勒斯坦沒有什麼關係了。
至於解放整個巴勒斯坦地區、驅逐以色列猶太復國主義勢力這事,阿拉伯各國領導人早早就從內心放棄了,巴勒斯坦人實質上已經是孤家寡人,但是,就這麼被逐出家園,誰能甘心。
但巴勒斯坦內部,也不過是整個阿拉伯世界的投影,同樣沒有什麼「大義」能團結各種力量,而陷入各自為戰,內鬥重重的困局。
3
目前的巴勒斯坦內部武裝,派別林立,其中最大的兩支分別是巴勒斯坦民族解放運動(簡稱「法塔赫」),以及伊斯蘭抵抗運動(簡稱「哈馬斯」)。
法塔赫的創始人,是著名的亞西爾·阿拉法特。
1929年出生的他在青年時期就信奉阿拉伯民族主義,曾直接參加過1948年和1956年兩次中東戰爭。此後,他就意識到依靠「外人」的武裝不是長久之計。所以,他在1959年就在科威特秘密創立法塔赫,於1969年成為巴解組織的一部分,並在之後的歲月中逐漸成為了巴解組織最大的派別。
然而法塔赫的態度,始終充斥着對現實的妥協。
最初,巴解組織的宗旨是不承認以色列;但為了獲得埃及和約旦等國的支持,竟改稱自己要解放的領土僅限「猶太人控制的巴勒斯坦」,換言之,巴解組織一開始本身就放棄了約旦河西岸、加沙地帶。
而在經歷了和其他阿拉伯國家衝突后,阿拉法特清楚地認識到武力消滅以色列已沒有可能性,因此在1974年2月,法塔赫等派別提出了分階段實現建國目標的方針,主張首先在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建立民族權力機構,同時強調對整個巴勒斯坦擁有主權。
阿拉法特的核心思想是「鬥爭要講究策略,一手拿槍、一手拿橄欖枝」,但這也開始讓巴解組織內部出現分歧,尤其是在於不宣傳「消滅以色列」,還講和平這一方面,部分激進成員反應極大。
但廣大巴勒斯坦民眾內心渴求的還是能有個起碼的容身之所,阿拉法特力排眾議,在1982年,阿拉伯首腦會議通過《非斯宣言》後,法塔赫默認以色列存在,提出「兩個國家並存」的解決方案。
1988年10月,巴勒斯坦全國委員會發表《獨立宣言》,承認聯合國大會181號決議,事實上認可了以色列的合法存在。當年12月,阿拉法特明確表示「接受以色列作為一個國家在中東的存在」。1993年9月,巴解組織與以色列相互承認,最終走上與以色列政治談判的道路。
1993年阿拉法特更與以色列總理拉賓簽署《奧斯陸協議》,在美國與以色列的同意下組建巴勒斯坦政府,成為正式執政黨,阿拉法特也順理成章地成為政府首任主席。
然而法塔赫讓以色列坐上談判桌雖是一大勝利,但亦是他們聲勢跌落的開端,因為《奧斯陸協議》並未准許巴勒斯坦獨立,反而合理化以色列對西岸與加沙的控制,以色列人由此大肆擴充在約旦河西岸的猶太人定居點。
而停止了武裝鬥爭的法塔赫,此後逐漸開始賴美、以財源挹注,越來越多的巴勒斯坦人認為,這簡直就是被以色列人收編。以色列人讓出一小部分土地,卻變本加厲用其他的形式對巴勒斯坦人進行更大的剝削和壓迫。同時,還以各種手段阻止巴勒斯坦難民回國,這導致大量在黎巴嫩、埃及、敘利亞和約旦的巴勒斯坦人有家難回。
同時,法塔赫控制區的巴民眾生活也十分艱難,同時法塔赫內部也不斷滋生出腐敗醜聞,對以態度到後來只剩下口頭上的一點強硬,於是,法塔赫的支持率開始不斷下跌。
法塔赫的軟化,加上其無力阻止以色列在巴勒斯坦領土上的高壓剝削,這導致了1987年巴勒斯坦大起義爆發。這期間,有一支名為加沙穆斯林兄弟會的隊伍異軍突起。
該組織原本只是一支聚焦於慈善、醫療、教育、婦女權益,並利用用伊斯蘭教安撫破碎社會的公益組織。
但現實逼得他們轉化為軍事武裝組織,領導人亞辛遂於同年秘密成立哈馬斯,其基本主張為宗教重構國家與對抗猶太復國主義的原則,從此成為以色列的心腹大患。
哈馬斯的立場和法塔赫截然相反,他們長期主張反對猶太人、反對猶太復國主義,拒絕承認以色列,主張對猶太人和以色列進行「聖戰」,以消滅以色列,光復耶路撒冷為終極目標。
不過,亞辛倒也不是一個完全瘋狂的宗教激進分子,他雖然主張「永不承認以色列」,但也提出在一定條件下可與以色列達成臨時停火協議。
哈馬斯的主張,立刻收穫了巴勒斯坦人民的心。此後,哈馬斯一直採取不對稱作戰,以低廉粗糙的武器對以色列進行長期的武裝騷擾,一直持續至今,雖然從未給以色列造成多少實質性損壞,但也讓以色列如鯁在喉。
至此,以色列同美國等西方國家決定大力扶持已「人畜無害」的法塔赫,其領導人阿拉法特及後來繼任的阿巴斯成為得到「國際社會」認可的和談對象,法塔赫與以色列達成多個和平協議。
於是法塔赫才得以從流亡狀態回到被佔領土,進而掌握了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從經濟上講,承認以色列的存在後,法塔赫大大改善了與西方國家的關係,獲得了西方大量經濟援助,以色列也把代收稅款交給了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這讓法塔赫政權得以維持至今。
所以,法塔赫明知自己的妥協和軟弱是在喪失民心,可因為生存權都卡在以色列和西方手中,只能選擇混日子苟活。
到了2004年阿拉法特去世後后,法塔赫連最後一點領袖個人魅力的優勢都喪失了,最終在2006年1月的巴勒斯坦立法選舉中,哈馬斯首次參選就獲得了44.45%的選票,巴立法委的132個席位中拿下74個,成為執政黨,而法塔赫及其盟友僅得到50個席位。
哈馬斯領導人哈尼亞當選巴勒斯坦總理。
哈馬斯一上台就宣布廢除各項對以和約,招致西方世界和以色列的制裁,同時哈尼亞還開始組建屬於自己的武裝部隊,意圖和阿巴斯分庭抗禮。
於是,2006年12月起,法塔赫和哈馬斯正式決裂,雙方爆發全面內戰,可法塔赫卻被哈馬斯接連擊敗,最終在2007年6月被徹底趕出加沙地帶,法塔赫僅能保有被猶太人定居點分割得支離破碎的約旦河西岸,巴勒斯坦至此徹底分裂成兩塊領土、兩個勢力、兩個政府。
以色列也開始對加沙全面圍困,用隔離牆將加沙圍得水泄不通,而加沙漁民都只能在三海里內打魚,越界擊沉,同時建材都不能運進加沙,而以色列每次摧毀大量房屋後,加沙連起碼的重建都做不到,無法從戰爭恢復。
食物、水源、藥品、電力在加沙越來越短缺,加沙人失業率常年在50%左右徘徊,70%的居民完全依靠聯合國救援勉強維生,加沙變成了名副其實的「世界最大露天監獄」。
哈馬斯缺乏發展加沙地帶經濟、改善民生的能力,但為了維持統治和自保求生,又將有限資源投入到走私軍火中,然後再遭到以色列打擊,然後走私活動越發猖獗,無數加沙年輕人沒有活下去的希望,只能將命交給哈馬斯,對以色列發動襲擊,然後是封鎖再加劇……
長久的圍困讓激進的哈馬斯也開始妥協,他們清楚,現在連非對稱戰爭可能都消耗不過以色列了,雖然自己不到100美元的廉價土製武器就能換掉以色列幾萬美元的高科技武器彈藥……
於是,哈馬斯在2017口徑開始緩和,表示可以接受「以1967年邊界為基礎建立獨立巴勒斯坦國」,同時放棄「消滅以色列」,普通猶太人不再是敵人,可是沒有多大用處,因為現在不饒人的是對面的以色列了。
所以現在哈馬斯向以色列尋求停火,可以色列依舊狂轟濫炸,更何況,雙方民間的仇恨已經深入骨髓,瀰漫在社會的每個角落,妥協就意味着丟掉統治。
因此,鬥爭下去成為了巴勒斯坦人民唯一的執念,哪怕這鬥爭是自己頭破血流換對方擦傷點皮都值得,今天哈馬斯態度軟化的結果就是法塔赫的昨天。
法塔赫和哈馬斯的選擇都是出於現實的考量,巴勒斯坦人民也在變得越來越現實。如今巴勒斯坦又出現了新的極端黨派,他們亦如當年初創時的法塔赫、哈馬斯,雖然目前力量尚弱,可假以時日,誰知道他們是否會發展成新的執政者呢?
美國和它的小夥伴們,總是喜歡拿「現有的國際秩序」出來說話。現代巴勒斯坦國家人民的苦難史,事實上正是這個「國際秩序」運行的一個再典型不過的範本:
觀巴以問題中各方,有誰的表現不可理喻?以色列乘勝追擊,阿拉伯國家順手牽羊,難民想打回老家,巴解組織先戰後降……似乎也說不出到底哪一個錯了,都是為「自身利益」做出的現實選擇,唯獨是在這個國際秩序裡,強者通吃,弱者永無翻身之日。
所以我們可以理解,為什麼國際社會一個「超級玩家」入局之後,會希望讓國際秩序變得有那麼最起碼的人性與溫情,因為這畢竟是「人類社會」的國際關係……
5月7日,王毅外長於安理會:
要合作共贏,不要零和博弈;
要公平正義,不要霸凌霸道;
要聚焦行動,不要坐而論道;
要尊重多樣,不要唯我獨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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