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終結、時代的終結都帶着瘟疫和戰爭的面具。威脅着人類生存的是這種萬物都無法逃避的結局和秩序。
——米歇爾·福柯（法國哲學家、社會思想家）
自古以來、無論中外，導致人口銳減的原因，除了戰爭就是傳染病大爆發，中國對於這類事件，有一個耳熟能詳的詞語描述，那就是「瘟疫」。
全人類在流行病面前，沒有高低貴賤、不分種族國籍，都是弱勢的一方。1812年拿破崙東征沙俄，60萬大軍在路上爆發流行性斑疹傷寒，直接導致了8萬人死亡，戰爭沒開打就已經註定敗局。1918年的西班牙大流感，也使得第一次世界大戰提早結束。在自然規律面前任你多麼牛逼，不信邪的人類終究只能留下敗筆。
根據統計數據，一戰中人類的傷亡超過3500萬（包含士兵和平民），二戰中因戰爭以及相關原因死亡的數字約為7000萬。
戰爭傷亡的數字非常龐大，不過在大規模瘟疫面前，戰爭只能算個小弟。
根據近年來科研調查估計，僅僅是在西班牙流感，大規模爆發兩年多時間裡，就導致了1741萬-1億人死亡。年代久遠的疫情死亡人數統計，科研人員缺乏直接資料，只能通過已有信息進行估算，一般取一個最大值和一個最小值，這也是死亡人數的浮動範圍這麼大的原因。
還有著名的「黑死病」，1347年至1352年，鼠疫在歐洲蔓延，導致了7500萬-2億人死亡，有說法黑死病之後，歐洲人口減少了一半。
人類歷史上有記錄的瘟疫，導致超過100萬以上死亡的就有17起，沒有確切數據記錄的更是不勝枚舉。不過你要問哪一次最具歷史意義，讓西班牙背鍋102年的1918年流感大流行（西班牙流感）一定要提起！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參戰國家裡，本土和前線流感爆發初見端倪，為穩定軍心參戰國新聞管制封鎖消息，西班牙愛好和平保持中立，自由報導公布疫情被當作發源地，其他國家壓制民意拿西班牙出氣，最後西班牙成了這次瘟疫的「公開處刑」案例。好在2020世衛組織堅持公理，規定不再按地理位置命名流行病案例。
這是不是和全球新冠病毒的侮辱性叫法相似得出奇？
1918年的流感到底源頭在哪裡？
它與第一次世界大戰進程又又那些關係？
為什麼這場流感被冠以所有大流行疫情之母的名義？
跟着老譚的視角來一起經歷，這一場改變流行病學的世紀之疫。
人類的思維慣性有時候是不可抗力，根據名字就會聯想病毒發源地。這場流感大爆發的叫法可說是因國而異：
- 英國人說這是德國流感，
- 德國人說這是法國流感，
- 塞內加爾管它叫巴西流感，
- 在巴西管它叫德國流感，
- 波斯人管他英國流感，
- 日本人管它叫相撲流感（相撲比賽後開始流行），
- 波蘭人管它叫布爾什維克病，
- 可最後西班牙流感成為了通用名。
病毒的源頭看似成為了懸案，多年以後在美麗燈塔國揭開懸念。
美軍堪薩斯州賴利堡的芬斯頓訓練營地，1918年3月的第二個星期一。
列兵阿爾伯特·吉特切爾早上成為零號病例，發現之後按照流程進行隔離。
下士德拉科、軍士長何拜接二連三就醫，到了中午同樣癥狀發現107起。
營地醫院主管施賴納上校發現，同樣的癥狀的士兵，在三天內達到了500多人。患病的士兵有很多自愈，但是有38人最終死亡，死亡率達到了 3.5%，完全超出了普通流行感冒的致死率。
不過這一發現，在當時被忽視了。為什麼呢？因為美麗燈塔國忙着準備第一次世界大戰。美麗燈塔國在1917年宣布參加一戰之後，全美有36個大的訓練營。芬斯頓訓練營地的疫情情況，怎麼比得過參加一戰重要？當阿爾伯特·吉特切爾躺在隔離病房的時候，營地裡來自全美各地的近30000人，依舊按部就班地訓練。
可是病毒會管你人類要幹什麼嗎？進化、尋找宿主、大規模傳播才是它們的使命。因為基於培養新兵參戰，訓練營的條件十分惡劣，住宿的地方擁擠、周圍環境骯髒、缺乏醫療資源，使得美麗燈塔堅的新兵訓練營成為了病毒繁衍的溫床，到了4月份，24個營地中都出現了相同癥狀的流感。
更可怕的是病毒不止在軍隊中傳播開來，得益於美麗燈塔國士兵休假，三個月受訓享受5天假期的制度，使得原本集中在營地的病毒，隨着士兵休假在各大城市遍地開花，3月11日紐約皇後區，就已經有了病例報告，之前我們提到零號病人阿爾伯特·吉特切爾也是這一天發病。同樣是這個3月8.4萬美軍士兵，被運往法國奔赴一戰前線，這也成為此次流感第一階段大爆發的前奏！
英國和法國看到盟友帶來的飛機大炮，看到了勝利的希望，心裡美滋滋，當時就笑得合不攏嘴。
他們沒看到一同帶來的流感病毒，將會露出血腥的獠牙，身體顫巍巍，之後會哭得按着褲腿。
從美國士兵登錄的布雷斯特港口，流感很快擴散到了整個法國。法軍從這個港口出發，支援其他戰區的軍事行動，很快蔓延到了意大利，英國乃至整個歐洲。作為軍事對手的德國人嚴格封鎖，是不是病毒就到不了德國呢？其實不然，英國和法國的逃兵還有戰俘，貼心的為德國人也送上了大禮。同年6月份，德國的每個步兵師平均患病人數已經達到了2000人，甚至有的已經完全喪失戰鬥力。德國人甚至一度懷疑，這是敵人的病毒武器。
這裡還要提一下背鍋百年的西班牙，5月份病毒也將魔爪伸入了西班牙，正好遇到馬德里年度慶典，大批人群聚集，讓病毒不用開大，就輕鬆「5殺」。西班牙國王阿方索十三世也染上了流感，出現了嚴重癥狀，之後大批官員、平民染病，由於西班牙是天主教國家，天主教在抗疫過程中，發揮了非常優秀的「負面」效果，人為給病毒加了「BUFF」，使得感染更加嚴重。根據數據顯示，西班牙在此次流感爆發中，有800萬人感染。
除了在歐洲肆虐，病毒也通過海運傳播到了印度孟買以及中國上海。甚至太平洋島國新西蘭也出現病例，這意味着在那個還沒有很多飛行航線的時代，病毒僅僅用了5個月時間，就已經遍布全球。神奇的是，到了1918年夏末，病毒開始了銷聲匿跡了，很多國家都覺得流感已經過去了。如今在新冠疫情蔓延的過程中，之前是不是也有國家宣布疫情解禁了？這裡就不點名了。
第二波迅猛爆發隨之而來的啪啪打臉，讓美軍猝不及防。在經歷了大規模傳播之後，這次的流感病毒開始變異了，既然已經大規模傳播了，就沒必要增強感染率，病毒洗了天賦之後，把天賦點都顛倒了致死率上。
1918年8月，美國的軍人開始以每月30萬人以上的速度運往歐洲，在大西洋形成了以美國波士頓、法國布列斯特和非洲塞拉利昂弗里敦構成的，大規模人員流動三角形，成為來自歐洲、西非，東非，南非，澳洲和新西蘭無數水手和士兵的集散地，就是在這樣的密集聚集環境中，病毒的致死率攀升，並且對青壯年的致死率更高，而在孕婦身上的致死率更是達到了驚人的90%，有的病例在發病幾小時後就會死去。
對青壯年致死率提高的原因，在多年之後科學家才給出答案。由於青壯年的免疫系統十分強大，變異後的流感病毒釋放出來的虛假信號，使得人體免疫系統觸發絕地反擊策略，針對病原體和體內正常細胞發起總攻，最終使得人體內的正常細胞被消滅，人體器官和各項組織機能受到毀滅性打擊，最終導致死亡。醫學界稱這一現象為細胞因子風暴。
各地的醫院爆滿，醫院外常能看到因為無力收治，任其自生自滅的重症患者，很多體育館和大型室內公共場所被徵用，建立起臨時的隔離醫院。醫療資源嚴重不足的情況下，1918年在美麗燈塔國的各大報紙版面，都刊登着招聘醫護人員的廣告，這與如今疫情下的情況，是不是又是非常相似？除了醫療資源的緊缺，死亡人數的飆升，讓棺材也成為了稀缺資源，很多人死後被集中埋葬。
如此疫情之下，費城還是舉辦大規模遊行，為第一次世界大戰籌款。遊行舉行3天之後，城中的31家醫院爆滿，每天死亡人數達到了數百人，很多屍體被暫時放在了家中，因為買不到棺材了。殯葬業在巨大的需求衝擊之下，陷入了癱瘓。因為很多掘墓人和牧師都已經染病不能行動了。西班牙也不能倖免，高致死率讓巴塞羅那市長只能求軍隊幫忙運輸屍體，各大報紙的前幾頁被訃告佔滿了版面。
第二次疫情爆發依舊席捲全世界，從阿拉斯加冰原到亞馬遜雨林，這些很少和外部交流的部落，因為遺傳原因和醫療條件的限制，致死率甚至達到了70%，不少的村落被病毒完全抹去。第二波爆發來得非常兇猛，但是隨着冬季的到來，流感疫情開始放緩，人們覺得可以喘口氣了。
1919年1月，第三波流感又來了。這一次流感病毒又調整了策略，致死率降低，傳染性增加了。第二波疫情中大肆感染的地區，第三波病毒並沒有大規模傳播，反而是第一波疫情中感染過的地區，再一次被「迴光返照」的病毒光顧。疫情的第三次爆發，還影響了巴黎和會的談判。美麗燈塔國的總統威爾遜扮演救世主的角色，是左右和談局勢的最重要一方，在一開始威爾遜一直希望，法國和德國能夠達成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協議，拒絕法國提出的羞辱德國的條款。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流感病毒悄悄盯上了威爾遜。
1919年4月3日，威爾遜出現咳嗽、高熱等癥狀，接下來的談判中，他無法集中精神在協議細則中，之前堅持的觀點開始妥協，變得非常好說話。法國趁機取得他的支持，最終達成了讓德國人仇恨值爆滿的和約，讓20年後的德國怒氣值爆滿，開啟狂暴模式掀起腥風血雨。如果威爾遜不染上第三波流感，法德達成一個相對公平的和約，歷史可能會改寫。
在第三波疫情流行持續到了1920年初，這次世界流行的流感逐漸消失，不過它只是潛伏了起來。
造成1918年流感的甲型H1N1流感病毒，1977年爆發過一次，造成了世界範圍內70萬人死亡。
最近的一次是2009年同樣的「甲流」病毒，造成了214個國家和地區7-14億人感染，15-57.5萬人死亡。
1918年的流感大爆發，被稱為了所有大流行之母，這是從人類認知的角度來闡述的觀點。它讓全人類第一次了解了全球大流行的概念，同時也讓醫學界認識到了細菌之外的病原體。
在科學防疫上，醫務工作者也從實踐中總結了非常有用的經驗：
避免接觸患者，將患者隔離治療；
對患者接觸的物品環境充分消毒，保持環境通風；
避免大規模聚集，保持適當的社交距離；
做好口鼻咽部位的防護，佩戴口罩防毒面具等待。
當時的人們也嘗試研製疫苗，但受限於當時的醫學科學水平，在還未認識發現病毒，不明白致病原理的情況下，最終是徒勞的。不過經歷此次流感，各國還是意識到了加強公共衛生建設的重要性，人類也開始注重預防大型傳染性疾病。
不得不提關於西班牙流感源頭的言論當中，如今還有聲音說是中國參加一戰的華人勞工帶去的歐洲的。當時1917年中國發生了瘟疫，但如今被證明癥狀相似的鼠疫，和此次流感的病毒沒有半毛錢關係，後來也是被歐洲來的輪船，帶來了流感病毒。反觀如今的新冠疫情中，攻擊中國的言論，是不是非常相似？
如今西方的疫情狀況如此嚴峻，防範傳染上的鬆懈，讓他們付出了國民生命的代價。截至2021年6月17日，全球因此次疫情死亡人數，已經累計達到了383萬，這個數字每天還在以1萬左右的速度不斷增長。
曾經導致5000萬人死亡的1918年流感大爆發，在戰爭的推波助瀾之下迅速蔓延，好像給人們留下了很深刻的教訓。可是看看如今的世界，這個教訓又好像沒有什麼用。此次「新冠」疫情很多傳播和加劇，都是在沒有硝煙的戰場中，被所謂的政治博弈中被縱容和放大。疫情除了帶來了死亡，打擊了人類的經濟發展，推動了線上辦公技術發展和應用，推動了RNA疫苗技術的發展。可此次疫情過後，面對再次未知病毒引發的疫情大爆發，這個世界還會重演抗疫不利的悲劇嗎？答案好像還是會！因為：
人類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的教訓，就是沒有從歷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訓。
——黑格爾（德國哲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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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蒼白的騎士：西班牙流感如何改變了世界》 英 勞拉·斯賓尼
《瘟影百年—1918西班牙大流感》 伊利里亞的馬庫斯
《灰色馬，灰色的騎手》 美 凱瑟琳·安·波特
《流行病：如何預防流感大暴發》紀錄片
《大瘟疫—病毒 毀滅和帝國的抗爭》 劉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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