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關係「觸底反彈」了嗎?

觀雨大神經

美國國務卿是一個很特殊的職位,直接翻譯過來是聯邦秘書(Secretary of state)。

他是美國政府的首席部長,負責領導國務院(美國國務院的前身是外交部),地位比諸如國防部、司法部等其他部門的部長都高。

國務卿的具體工作主要聚集於外交事務,同時也會管理一些內政事務,包括掌管國璽、接受總統辭呈等等,一定程度上代表著美國。

我們知道美國是全球霸主,有大量的利益來源於海外,所以對於他們來說,外交事務的重要性很高,甚至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內部事務」。

不過和真正的內部事務不同,外交事務充滿了挑戰和變數,所以國務卿這個官並不好當。美國在國際上碰到的各種「疑難雜症」都得由他來處理。

也正是因為平時乾的都是具體的活,所以該官員的實權和影響力都很大,說他是美國霸權的真正操盤手也不為過。

基於這樣的顯赫地位,美國國務卿對於各國來說都是上賓。

而正所謂「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來自國際社會的重視也讓美國國務卿的每次出訪都要承受巨大的壓力。

如果不能取得預想的效果,他就會被美國內部視為「重大失敗」。

為什麼來?

布林肯這次來訪並非「我方邀請」,而是「雙方商議」,這說明布林肯這一次是主動將自己置於國內的壓力之下,足見此次訪問的緊迫性和必要性。

那麼為啥此次訪問會如此重要呢?

我們都知道現在的中美關係正處在一個低谷,亟需改善。

不過這個問題不是最近才出現的,美國這幾年對我國打的那叫一個組合拳,又是經濟制裁又是科技封鎖的,還有挑動周邊國家搞事等等,反正是怎麼破壞關係怎麼來。

出現這樣的局面也有很多深層次的原因:

第一,美國的核心利益來自於其全球霸主地位的穩固。

有了這個地位他才能低成本的掠奪他國財富,所以他對任何有可能威脅到這個地位的國家都天然有打壓的需求。

第二,這幾年美國國內出現了新保護主義的浪潮,最典型的就是拜登安全助理沙利文在5月份搬出的「新華盛頓共識」。

該「共識」明確反對全球化,嚴重質疑自由貿易和市場經濟,主張加大政府對市場的干預,基本就是跟之前的「華盛頓共識」對著幹。

美國人一旦「反思」起來,就沒公知什麼事了。

搬出這樣的保護主義思維,意味著美國正在走向全球化的反面。而全球商業協作的程度越低,中國對於美國來說就越偏向於一個對手而非一個貿易夥伴。

第三,中國作為一個獨立自主的大國,出於自身利益的考慮,肯定不會和美國在所有國際問題上都保持步調一致。

大國間的矛盾客觀存在。

第四,美國這種「立足於掠奪他國」的發展模式也決定了任何國家對於他來說都是掠奪對象或潛在掠奪對象,包括中國在內。

這些問題都是長期問題,不會突然得到改善,短期內著急也沒用。

但布林肯此次的來訪顯然是比較著急的,我們並沒有發出邀請,他還是非常主動地要趕過來一趟。

所以對於布林肯來說,肯定有一些迫在眉睫的問題需要解決。

關於這個問題的具體內容,我們可以從時間上看出一些端倪。

布林肯到訪的日期是6月18日。這是個特殊的日子,不過這個「特殊」並不是指父親節,而是指拜登開始選舉活動的第一天。

北京6月18日,拜登在費城的一場工會集會上發表講話,正式拉開了2024年總統競選活動的序幕。

對於美國政客來說,如果競選贏不了,那麼一切都無從談起。

而競選的具體工作就是拉票,拉票雖然需要噱頭,但也得盡可能地維持一個平衡。

最理想的狀態就是穩住基本盤,討好中間派,同時少得罪其他人。

所以什麼事都得有個度,過度了,得罪的人就會變得很多。

比如說雖然美國有部分人視中國為威脅,但也不可能所有美國人都希望中美關係無限制的惡化下去。雖然美國確實出現了保護主義的浪潮,但全球主義的勢力也沒有死絕。

當今世界的現實就是這樣:美國的很多事情缺了中國就辦不成,美國商人的很多錢缺了中國就賺不到。

打壓中國,對於美國來說一直都是一把雙刃劍。

就在布林肯訪華的前幾天,美國著名商界領袖比爾蓋茨先來了。他就是全球主義的代表人物,對於這些人來說,跟中國這樣的大市場割裂是無法想像的。

其實美國這幾年主動來尋求與中國合作的商界大佬有很多。

美國政府固然有維護霸主地位的「大棋」要下,但這些商界人物代表的也是美國現實利益的一部分,他們在美國這種「掀桌式外交」的衝擊下損失非常慘重。

現在這些人顯然對當前的美國政府已經不抱希望,乾脆自己親自下場來解決問題了。

很多人喜歡把美國政府比作「物業公司」,那麼現在這麼多業主已經開始甩開「物業公司」自己乾活了,你們猜這個「物業公司」續約的前景樂不樂觀?

拜登近期一直都希望能緩和與中國的關係,其實是因為他太需要政績來支撐他的拉票大計。

俄烏戰爭持續放血,政府債務突破上限,銀行危機持續爆發,通脹和經濟問題未能得到根本改善…這些事件都不利於接下來的競選活動。

其他的先不說,當下最現實的問題就是美國在突破之前的債務上限後,馬上要發行1.5萬億美元的美債,這其中有4500億左右需要海外客戶來購買。

這個世界上的國家雖多,但大客戶可不多。

當然了,美債本身有價值,作為重要的外匯儲備,各國多多少少都會買點。但到底是買多還是買少,這就要看兩國的關係好不好了。

這一堆現實問題比美國的「霸主大棋」更為迫切。至少在短期內,美國更需要的是合作而不是對抗。

然而因為美國之前的一系列操作,中美兩國現在不要說互相合作了,連溝通渠道都關閉得差不多了。

布林肯此次訪華的最大目標其實主要就是重建溝通渠道,至於其他成果,雙方都沒有太高的期待。

那麼為什麼兩國明明有合作的需求,美國還會把關係搞得這麼僵呢?要回答這個問題,就得理解西方國家的行為模式。

「博弈大師」

在當今的全球經濟結構下,全球經濟波動的週期從根本上來說是來自於美國的債務週期。

美國加槓桿的時候繁榮,槓桿加不動的時候蕭條。

同時因為繁榮的時候美國能吃到第一口,蕭條的時候它又會加大對其他國家的劫掠力度,所以美國的日子總是比大多數國家要好。

而受美國影響越大的國家,經濟波動幅度也越大。

不管怎麼說,現在週期到了,大家都不好受。

如果各國能在困難時期通力合作,雖然不能逆轉週期,但至少能減少代價。

對抗只會把事情變得更糟。

這個道理很簡單,用我們中國話說就是「合則兩利,鬥則俱傷」。

既然如此,那麼雙方在這個時候就應該放下成見,擱置爭議,先合作起來應對危機再說。

在這個邏輯下,只要不影響核心利益,我們是可以先主動釋放善意、做出姿態的。

畢竟中國通過這些年的努力,早就成為了現行國際規則和全球化的受益者,我們沒有必要主動去破壞中美關係。

按照我們中國人的常規思維,只要我們主動開個頭去釋放善意,接下來美國應該就會「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然後大家就進入輪流釋放善意的循環,兩國關係從此走入正軌。

但在實踐中我們很快發現西方國家用的完全是另一套邏輯。

在他們看來,你只要主動釋放了善意,就說明你對我當前的壓力無力反抗,既然如此,那說明我的訴求還沒到你的底線,我還能再多咬一口。

他們這是「你敬我一尺,我就再多要三尺」。

這種得隴望蜀的行為沒有底線可言,他們可以一直吃到你散架為止。

這就導致對他們釋放善意變成了一件很尷尬的事,你的善意會被解讀為「你扛不住了」,然後他們就會「趁機」再多砍一刀。

在這套邏輯下,那就只能換個玩法了:

  • 你一定要讓他們佔不到任何便宜了,他們才會考慮是不是可以停止攻擊;
  • 你一定要反過來能夠威脅到他們了,他們才會考慮是不是應該釋放善意。

這套行為邏輯倒是非常符合博弈論的原理。

所以在美國的壓力下,我們除了堅持別無選擇。如果真讓美國人覺得我們扛不住了,那我們的倒霉日子就真的無窮無盡了。

但反過來說,只要我們能堅持到美國自己都受不了的時候,他們就會開始認真考慮我們的要求。

當然了,國家間的博弈是很複雜的,無論是「扛得住」還是「扛不住」,都是暫時的狀態。

現在拜登團隊要競選,壓力很大,於是連布林肯這種國際操盤手都顯得乖巧起來。但等以後他們緩過勁來了,可能又是另一番態度了。

比如說去年11月份中美兩國曾經達成過一個「巴釐島共識」,這裡面就包括了相互尊重、和平共處、合作共贏等內容。

結果半年下來美國愣是一個字都沒做到。

所以國家間的博弈不存在一勞永逸的說法,也不能指望一次會面就能讓所有問題迎刃而解,我們對未來雙方的反復拉鋸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也正是因為這種博弈的複雜性,我們現在對美國只能先從「聽其言觀其行」開始。

從整個訪問的進程來看,布林肯應該是對我方的要求做出了一些承諾,至少是表達了積極的態度。

如果美國在未來能夠拿出與之匹配的實際行動,那麼雙方的溝通渠道肯定可以保持暢通,接下來也會繼續舉行一系列高級別的交流和溝通。

可以說布林肯的此次訪問是一個好的開始,但到底能不能實現「破冰」,還有待觀察。

不過考慮到2個多月後就是G20,拜登非常想實現兩國元首的會晤,所以至少在這段時間里美國應該會拿出一個比較好的姿態。

與此同時,各國的心態也會變得微妙。

連鎖反應

中美作為全球經濟體量最大的兩個國家,兩國之間的關係直接影響著全球的政治經濟秩序。雙方緊張的氣氛有緩和的苗頭,對於大多數國家來說都是好事。

比如說新加坡就對此次的布林肯之行感到高興。但也有例外的,就是那些之前急匆匆跳上美國戰車,爭先恐後地充當「反華先鋒」的國家。

比如說韓國、日本、菲律賓。

其中最尷尬的又是韓國,因為它實在是跳得太狠。

韓國總統尹錫悅在6月13日才剛剛對中國駐韓大使表達了強硬的態度,結果不到一個星期布林肯就訪華了,只留尹錫悅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站在他們的角度上看,我這都衝上去了,你居然握起手來,這和賣隊友/兒子/孫子有什麼區別?

所以布林肯在來之前就專門和韓國外長撲振通了電話,對其進行了安撫。同時沙利文也專程去了日本,與日韓菲三國的安全官員進行會談,這也是必要的安撫工作。

不過日本在這方面已經是老江湖,比韓國的經驗要豐富得多。

1972年的時候,發現美國有轉向苗頭的日本就果斷搶先一步與中國建交,這一動作比美國早了7年。

這一次岸田文雄也不甘落後,他在布林肯訪華當天就公開表示了要與中國構建「具有建設性和穩定性的雙邊關係」。

菲律賓總統小馬科斯更是早在6月10日就公開強調「中國一直是菲律賓的近鄰和好朋友」。

相比之下韓國人是真的莽。

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無非是強者互相博弈,弱者見風使舵。

不過我們也要明白這樣一個事實,美國的跟班在進行策略選擇時,主要考慮的並不是中國的實力和自己的利益,而是美國的態度。

指望這些國家能夠客觀的審時度勢是不現實的,他們在未來一段時間里和美國的綁定只會越來越深。

「美國的跟班」和「其他國家」的區別在今後會越來越大,我們不能用統一的標準去判斷他們的行為。

「跟班」們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根本上是因為美國在新世紀的高速發展所帶來的全球貧富差距的擴大。

談到經濟增長,我們都習慣了觀察包括中國在內的發展中國家的高速增長數據,實際上美國在新世紀的增長也很快。

2000年美國GDP是10.25萬億美元,日本是4.94萬億美元,韓國是0.58萬億美元。

2022年美國GDP是25.46萬億美元,日本是4.23萬億美元,韓國是1.66萬億美元。

本來美國GDP跟日韓的差距只有幾萬億美元,現在已經拉大到二十幾萬億美元。

所以這些跟班對美國的依賴肯定是越來越強的。他們不會像其他國家那樣為了自身利益左右逢源,而只會揣測美國的「上意」,奮勇爭先。

這些國家只有在自身利益受到嚴重威脅了,或者被美國打臉的情況下,才會開始像一個正常國家那樣去思考問題。但這種狀態往往又是暫時的,用不了多久他們就又會回到依賴美國的路徑上。

「抱大腿」是一種癮,沒那麼容易戒除。

結 語

如果說觀察國際關係的變化能給我們帶來什麼啓發的話,我覺得可以用這麼一句話來總結:

人類社會就是一個充滿複雜利益關係的矛盾體,哪怕是再明顯的正確道路,它也做不到一蹴而就。

這個矛盾體調整前進方向的唯一方法就是不停地撞牆回彈。

所以很多專家會告訴我們理論上的最優解,但現實中往往不會這麼發展。

我們對中美兩個大國的博弈和發展要保持耐心,不要幻想瞬間反轉,也永遠不要放棄希望。

一個國家要度過危機並最終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最關鍵的其實是這兩個字:韌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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