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與伊朗,贏也是輸,輸也是贏

牧之野

剛開始做國際形勢分析的時候,很狂,覺得自己先後預測對了幾件大事情,好像就很牛X一樣。

我非常注重蒐集最新的資訊,全方位的動態,交叉對比一些專家的觀點,最後得出自己的結論,自我感覺良好。

然後有位學歷史的長輩告訴我,歷史感、整體感是更本質的東西,當下不是不重要,而是當你拉長一個時間維度看問題的時候,時下即便被驗證是正確的判斷可能往往謬誤至極。

但有時誤判的懊悔,卻又是未來勝利的起點。

就比如這張經典圖片:

1941年6月22日凌晨3點30分,蘇聯西部邊境突然炮火連天,硝煙瀰漫,德國400萬大軍兵分三路突襲蘇聯,希特拉醖釀已久的「巴巴羅薩行動」正式啓動。10分鐘後,戰爭爆發的消息傳到莫斯科,此時的斯大林還在睡夢中。據朱可夫回憶,當他和國防人民委員鐵木辛哥一行急匆匆趕到克里姆林宮時,他們看到斯大林臉色蒼白,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手裡握著裝滿了煙草的煙鬥,很長時間沒有說話,沒有人知道當時他在想什麼。顯然,最高統帥被這一突如其來的襲擊打懵了。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我開始注重延伸對歷史、文化、宗教、民族、資本等更深層次邏輯的研究。

因為這個世界很複雜,每一個國家都很複雜,每一個看似清晰決策的背後,其實是無數股力量博弈共同作用的結果。

搞清楚這些力量發展和變化的本身,與研判當下熱點結果同樣重要。

就像從俄烏戰爭一開始,所有的媒體都在說美國「贏麻了」,可是,如果有基本的歷史觀就知道,力的作用從來都是相互的,這世界從來就沒有誰是一定「贏麻了」,福禍就像陰陽一樣相互變化。

美國看似賺到了很多錢,沒有軍人受傷,但是相比起美元霸權裂隙的擴大。

俄羅斯看似打得很拉胯,但是它對北約的戰鬥經驗卻在不斷豐富,而且國內軍工企業也被激活,連帶牽動了中東局勢。

日本的珍珠港偷襲打得很漂亮,重創美國海軍,但卻激發起美國的戰爭潛力,最終換來的是自己吃蘑菇。

其實,國際局勢同時也是哲學問題,只有用發展和辯證的角度看問題,方能避免「畢其功於一役」或者過於在乎一城一池的戰略錯誤。

從中東當前的局勢看,雖然目前第一波換血各有得失,但卻為未來的混亂打開了地獄之門。

美國一邊向世界傳遞「伊朗表示報復結束」,一邊在說「以色列不尋求升級戰爭」,這正暴露出他的底牌和弱點。

據美媒報導,伊朗在報復之前曾通報土耳其相關打擊計劃,其實告知美國「自己會有限報復」,美國表示接受,但也告訴伊朗,美國及盟國會幫助以色列防禦,伊朗也接受。

所以,這一次的暫時平息,不過只是因為拜登要選舉,如果不選舉,會怎樣?

所以,根本的問題並未得到解決。

因為受到威脅越來越大,因此伊朗必須尋求擁核,所以主觀上俄伊朝的走進,是符合伊朗利益的。

但如果伊朗擁核,以色列便從此永無寧日,因此,以色列一定要抓住突破的最後階段,要麼瓦解伊朗政權,要麼對伊進行徹底打擊,否則真主黨、哈馬斯、胡賽的問題都得不到根治。

也就是說,現在只是中場休息,未來某個時刻,中東問題必爆。

而且,牽連中東局勢的俄烏戰爭並沒有結束,所以聯動是必然。

一時的輸贏,只是大家討論的輸贏,我們真正要看的是,一種文化、一種文明在特定地域的人口、經濟、軍事、政治等綜合影響力的變化。

比如以色列對外說:「99%的無人機和導彈都被攔截了,沒有對本土造成任何實質性影響」,這是宣傳效果,它不會說真實的情況,也不會說一些其它的影響。

比如,有幾枚號稱是「超高音速導彈」並沒有被攔截到,產生了爆炸,這可能意味著伊朗具備有直接突防的武器,也是可以打擊以色列核設施的。

比如,攔截的成本是多少,是否可持續。

據以色列前國防軍總參謀長財務顧問里姆·阿米諾奇估算,為應對伊朗的導彈攻擊,以色列在緊急防禦行動中一夜之間耗資高達40億至50億謝克爾(約合人民幣78億至97億元)。阿米諾奇透露,發射一枚用於攔截彈道導彈的「箭式」導彈,需要耗費350萬美元(約合人民幣2533萬元)。而用於攔截中程導彈的「大衛投石器」防禦系統導彈,每枚的成本也達到了100萬美元(約合人民幣724萬元)。這一巨額開支與伊朗發動襲擊所花費的相對較低的成本形成了鮮明對比。據估計,伊朗的花費還不到以色列攔截襲擊所需費用的10%。

美國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導彈防禦項目研究員沙恩·謝赫表示,伊朗發射一架國產單向攻擊無人機的成本估計最多為2000美元(約合人民幣1.45萬元),而較大的Shahed-136無人機價值約為2萬美元(約合人民幣14.5萬元)。有報道稱,伊朗發射一枚彈道導彈的成本一般在8萬英鎊(約合人民幣72萬元)及以上。美國估計伊朗擁有約3000枚彈道導彈,是中東地區最大的導彈武庫之一。

談及以色列的國防預算,阿米諾奇提到去年分配給以色列國防軍的預算約為600億謝克爾(約合人民幣1164億元)。這意味著,一旦為了應對伊朗的大規模空襲而運營防空網,一個晚上就可能消耗掉以色列年度國防預算的7.5%左右。阿米諾奇進一步指出,如果年度國防預算不能翻倍,一旦與伊朗對峙,以色列將難以維持足夠的防禦能力。

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伊朗第一次做出這樣的反擊,而且是打到了以色列境內。

此前,以色列曾多次在伊朗本土刺殺官員和科學家,最具代表性的事件是2020年,以色列在伊朗領土上殺死了伊朗頂級核科學家莫赫森·法赫里扎德。

也包括其他刺殺,伊朗統統沒有回應。

而此次哈馬斯「血祭」自己來破壞美國的中東佈局,讓沙特和以色列和解被擱置,如果伊朗沒有辦法做出回應,則抵抗之弧的信念將被動搖。

所以這些才是伊朗此次「必須報復」的底層邏輯。

伊朗問題分析人士阿里·瓦伊茲表示,伊朗這次決定做出回應,部分原因是伊朗社會中的一些群體對伊朗此前的被動感到憤怒。「過去10天裡,我看到這個政權自下而上的壓力之大,是我以前從未見過的,」總部位於布魯塞爾的研究機構國際危機組織的分析師瓦伊茲說。瓦伊茲還說,伊朗還需要向真主黨等代理人表明,伊朗可以捍衛自己。「伊朗在大馬士革的外交設施遭到如此公然的襲擊,如果還表現出不敢報復,這將對該國的關係,以及它在地區夥伴眼中的信譽造成極大損害,」他說。

但報復之後怎麼走,可能以伊都在收斂和各自慶祝,還沒想好,其實,地獄之門已經打開了。

因為以色列以後隨時敢轟炸伊朗,伊朗也同樣敢這樣做。

即便是上層不願意爆發戰爭,但民眾的憤怒和民粹的裹挾也會深刻影響政府決策,這與中日的情況十分相似。

所以,所謂的輸贏,到了最後,可能就是一片被輻射的瓦礫。

放到我們身上,比如現在的中菲關係就非常危險,但我們一直比較克制,並沒有給小馬科斯政府足夠的壓力,讓他還抱有僥倖和幻想。

但其實目前菲律賓民間力量並未完全調動起來反抗小馬科斯,我們可能認為這樣「干涉了別人內政」。

而他這種幻想可能給我們造成的代價,是美軍實實在在在菲律賓軍事基地部署大規模殺傷武器和彈藥。

我們對於中日、中菲、中韓需要有分別的策略。

因為我們現在最大的目標,是避免美國在這一地域引發戰爭,所以,只要能避免戰爭,什麼手段都要用,哪怕是顛覆反對政權的事情。

贏和輸的概念,只是小孩子的認知。

我們需要不斷朝著一個大目標的戰略性階段性目標持續努力,而不是太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

有些看上去輸了可以麻痹敵人的,可以輸。

日本就很擅長幹這種事。

而有的東西,付出代價也要去嘗試,這是為了最後的贏做準備。

而人心的爭奪,已經不再是以國別為界限,而是具體到一個個人,一種種觀念,他們犬牙交錯,很難再用大片的炮火覆蓋。

我們的媒體,不能再用流量做KPI考核了,標題就是「突發XXX」,話說一半,否則,類似「作業本丟法國」這種段子不會只在民間,它是一種投射,只會越來越多,是禁不住管不完的。

一個追求流量的社會,很難抑制民粹,而民粹又可能反噬影響國家決策,佩洛西來的時候就是個教訓。

我也知道說這些話沒什麼大用,但是,說一說,總會有人有些啓發。

我們面臨的,是一個劇烈動蕩的世界,每一個突發事件就是一次思想的洗禮和檢驗,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它本不應該如此搖擺。

中華民族有著五千年的智慧,我們對於戰爭、世界、福禍的理解是深奧的,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如何認清形勢並借力,把不好的形勢轉化為對我有利的局面,不斷分化和解構,讓自己越來越強大,這恰恰是我們黨克敵制勝的法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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