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可能在9月份開始降息,在此之前,在8月,中國和美國已經在兩個方面,開始進行托底機制的建設。一個是中美金融工作組,已經就可能會出現的金融緊急事件,建立了緊急聯絡人渠道。另一個是沙利文來訪,為避免在關鍵時刻出現誤判,也在兩軍之間建立了聯絡渠道。
之所以說這是中美之間的托底機制,是因為我在前面兩篇長文章中詳細分析過,現在美國開始降息,傳統意義上的金融戰面臨終結。一方面,為了防止過去幾年回流美國的資金,在高位兌現收益後流出,美國可能會製造一次市場崩盤。另一方面,美國將會全力阻止資金流向中國,而阻止資金流向中國的主要手段,很可能就是在我們周邊,製造代理人戰爭的預期。
這麼一來,在金融和軍事這兩個方面,在接下來的美國降息週期中,尤其是在未來的一年半內,將會是一個高危期。而在這個高度危險的時間段內,很容易發生誤判和衝突,因此急需建立緊急聯絡渠道,保持溝通,避免誤判。
而美國,尤其是拜登政府,在中美需要保持交流和溝通這方面,之所以顯得比較主動,是因為美國很清楚,沒法掀桌子。尤其是在金融戰持續近三年之後,美國可謂久攻不下,就更加劇了美國對於直接攤牌的擔憂。
走到這一步,美國不能算是黔驢技窮,但基本上在中美之間,進攻和防守的角色,已經發生了轉換。換句話說,其實接下來已經進入到了,我們將逐步轉為進攻的時間。
美國降息,中美攻守互換
其實不只是在過去的這幾年,在更長時間裡,我們對美國的態度,至少來說都沒有把它當做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對手來對待。甚至是有一些委曲求全,避其鋒芒,避免美國將我們當做對手。因為一旦被美國當做戰略上的對手鎖定,往往結局難料。
所以從2018年開始,美國公開發動貿易戰和科技戰時,對於國內很多人來說,是非常錯愕的。因為他們打心眼裡把美國當成燈塔和夥伴。沒有想到,也始終想不清楚,為什麼美國要拿我們當對手,這其中很多人,單方面的把這種中美關係變化的責任,強加於我們中國人自己頭上。
在這部分人的視角裡面,長期宣揚的是美國不可戰勝論。進一步的,既然有了美國不可戰勝論,那自然就有了中國不該挑戰論。認為美國代表了所有的國際秩序與規則,我們只能遵守,不能對規則發起挑戰,甚至不能懷疑。
但這些人似乎忘了,中國人的血液裡流淌著的,始終有八個大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幾千年來在國內尚且如此,如今在國際上,又豈可甘願為奴?
我們看從2018年以來,美國在貿易,科技,生物,輿論,金融,這些方面對我們發起了全方位的攻擊。在一開始,很多人確實是迷茫的,甚至是悲觀的,美國不可戰勝論,對很多人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但是現在6年過去了,在上述的這5個方面,美國沒有在任何一項上面取得壓倒性優勢,也沒有找到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突破口。
那些認為美國不可戰勝的人,可以嘗試著再舉一舉例,或者用數據和事實來進行推導,看看美國還能在哪些方面,有機會取得真正意義上的突破口?
實際上我認為,如果美國真有這樣厲害的武器,以美國人的尿性,絕不會拖到現在。或者換一句話說,美國在他們自己認為最有優勢的方面,早就已經全部轉化為向我們進攻的武器。唯一事與願違的是,所有的這些方面,全部沒有達到美國人的預期。
我一直講,金融是美國最具優勢,也可能是中美之間差距最大的一個方面,但現實的情況來看,經過將近三年的鏖戰,美國也依然沒有打開突破口。很顯然,再熬下去也沒有太大的意義,美國的經濟也不可能長期承受如此高的基準利率。
所以在戰略層面,金融戰應該是美國的倒數第2個選項。如果還有一個可能,美國的最後一個選擇,應該就是利用地緣上的優勢,在我們周邊挑起代理人戰爭。
但是我們實事求是的說,在我們周邊2000公里範圍之內,美國挑起的任何代理人戰爭,都必然失敗,這是毋庸置疑的。我也一直講一個觀點,作為全世界最大的工業國,多項工業產能佔據全球半壁江山,我們熱愛和平,是周邊國家的幸運。
就這一點來說,美國的軍事實力,以及他的代理人能撐起多大強度的軍事行動,美國心裡應該是有點數的。目前的俄烏衝突,巴以衝突,都可以看作是美國人的代理人戰爭。而美國既不敢親自捲入戰爭,也不敢全面擴大戰爭規模。
所以即便美國走到這最後一步,我相信美國在戰略層面的選擇空間,也必定會進一步收縮,將會變得非常有限。甚至可以這麼說,如果美國迫不得已,必須製造代理人戰爭,那美國有可能將要面臨東亞地區的地緣戰略格局,出現全面土崩瓦解的最壞局面。
倘若簡單一點說的話,就是在軍事方面,尤其是在我們的國土周邊,美國完全處於劣勢。如果美國想要在這方面玩火,他最好的辦法,就是跟我們時刻保持聯繫,保持溝通,並希望我們配合他演戲,而這就是美國現在正在做的。
其實走到這一步,也就是金融戰結束,代理人戰爭未起,新冷戰可能將全面拉開的時候,我們在戰略上基本上可以下這個結論,那就是中美之間的進攻和防守形態,已經發生了互換。接下來將會是我們的主動出擊,會逐步多過被動防守。
為什麼要這麼做?其實是形勢所迫,由不得我們選擇,說白了就是非如此不可。
主動出擊的關鍵點
我之前講過這樣一個觀點,就是一旦美國開始降息,我們要把美元盡力堵在美國國內,推高其長期通脹。但同時我也說了另外一個觀點,就是美國一旦開始降息,他必定會盡全力阻止資金流向中國。有的人看到這樣兩個觀點,可能會覺得很困惑,這不是一對矛盾嗎?
實際上,如果我們將全球的主要資本構成進行拆解,瞭解了他們的來源以及未來的流向之後,就會很清晰的理解,這並不是矛盾,而是一個問題的一體兩面。
首先我們將全球的主要資本按照國家進行一個大致的區分,基本上可以分為這麼幾大塊,美國資本,歐洲資本,中東資本,日本資本,以及中國資本。其他的可能也還會有一些資本力量,但是就實力和規模而言,應該都遠在這五大資本之下。
瞭解了資本的基本構成,我們就可以對資本的流向做一個大致的區分。在美國加息,中國降息的金融戰期間,全球的主要資本基本都是以流向美國為主的。而到了美國轉為降息之後,資金收益的預期開始出現逆轉,這個時候資金會開始流向潛在收益率更高,更安全的國家。
很顯然中國現在的資產價格,人民幣匯率,基本上都是處於偏低的位置。未來國內的主要政策選擇,可能就是持續維持在低位震蕩,以價值窪地對應美國的高位泡沫,在資金收益預期上,對美國資產和美元匯率形成高壓態勢。
在這個態勢下,美國資本在未來的新冷戰預期下,大概率不會再流向中國,反倒是會加速退出。而除了美國資本以外的其他四大資本中,我們國內的資本,尤其是大量出口企業未進行結匯的外貿盈餘,在美元降息和人民幣升值預期的推動下,將會從美國資本市場撤離。
而歐洲和日本的產業資本,包括部分金融資本,可能都會選擇逐步高位兌現,從美國市場撤離,轉而流向中國,至少是會部分撤離,兩邊下注。同時中東產油國的石油貿易盈餘,也會逐步加大投資中國的比重,這是過去幾年已經在發生的事情。
而我所說的美國將全力阻止資金流向中國,這裡面的資金就是歐洲,日本,中東的這些資本。那反過來說,我們要盡力把美元堵在美國國內,又是什麼意思呢?
就是在美元進入降息週期後,這是我之前長文章所說的,美國有可能通過製造市場崩盤,來消滅這些回流美國的全球資金。
美國過去在全世界,希望通過金融緊縮製造泡沫崩盤,然後由美國來進行抄底的局面,在過去的三年間並未實現。但是一旦出現上面我說的這種情況,這個局面很有可能在西方陣營內部被實現。也就是說,西方國家的金融市場,很可能在美國製造的崩盤中一同崩盤。
那這個時候美國資本將有機會對他們進行全面的抄底,甚至說即便沒有出現這種大崩盤的局面,按照美國過去製造金融潮汐的操作手法,在降息週期中也會逐步由美軍開道,讓美國金融資本在全世界範圍內進行全面的收購。
所以美國開啓降息之後,美國資本流出美國,再次在全世界進行並購,是必然要走的一步,區別只是看美國是想抄底,還是想高位直接接盤,這就要看美國經過權衡後,能否接受這種利用市場崩盤來製造抄底的機會。以巴菲特為代表的美國資本,在過去幾年中,早已囤積了數萬億美元現金,就是在等這樣一個機會。
一旦在降息週期中,美國成功的,即便只是在西方自己的陣營中,實現對其他盟友的核心資產大幅抄底並購,其在未來的新冷戰格局下,對盟友的控制力,也將會進一步大幅提高,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非常不利的局面。
除此之外,美國經過兩年多的時間,全力收縮美元,全世界的美元都大量回流了美國,這個時候在戰略上對我們來說,是一個絕好的啓動去美元化的戰略時機。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在美國降息啓動之後,將以美元為核心載體的美國資本,盡可能堵在美國國內。
這樣可以帶來兩個好處,一個是推高美國國內的通脹,使其通脹長期化。另一個就是推動全球去美元化,至於人民幣國際化,那可以是後面再說,但是去美元化,在目前來說更重要。
如何在美國的降息週期中,在金融層面將美元堵在美國國內,後面我還會具體展開來講,這裡我先說一下在地緣戰略上,我們可以做的選擇是什麼?
那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旦美國在我們周邊製造戰爭預期,阻止資金回流中國,那麼我們一定要在中東和歐洲方向主動出擊,將目前的戰爭升級預期拉滿,形成全面戰爭的衝突預期,也就是要將目前的俄烏衝突和巴以衝突再上一個台階。
在這樣的全面戰爭預期之下,美元也不敢肆無忌憚的向全世界輸出。這就是我前面說的盡力將美元堵在美國國內的戰略選擇。
美國會盡全力阻止除了美國資本以外的其他資本,在美國的降息週期中流向中國。我們也會盡力阻止美國資本流向世界。這兩個選擇並不矛盾,實際是中美金融戰的續集,也是全球走向新冷戰的開端。
當然除了地緣上的戰爭衝突之外,在金融上面我們對美元還可以做的更多。
三步走對美元釜底抽薪
當美元開始轉為降息之後,在地緣安全上主動出擊,給美元流出製造難度這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還需要在我們有優勢的方面,也就是金融與實物貿易這方面,對美元進行釜底抽薪,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的在全球帶動去美元,這才是真正動搖美國的國本。
總體上,我們大概可以分為三步走,去對美元降息之後的美元流出,進行所謂的半渡而擊。
第1個方面,是在我們的對外貿易中主動減少美元結算。之前在美國的加息週期中,因為美元會回流美國,我們有很大的資本流出壓力,在這個階段,我們需要維持大量的貿易順差,才能有足夠的美元結餘,來維持我們的外匯儲備規模,組建我們的金融防火牆。
但是當美元由加息轉為降息,美元在全世界範圍內,也將會由收縮轉為流出。包括我們的外貿企業,還有大量的美元外貿盈餘沒有結匯,實際上我們也不需要再保留如此龐大規模的美元儲備。所以這個時候由於沒有了後顧之憂,應該主動在對外貿易中,快速推行去美元結算。
這個時候不一定是需要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用雙邊本幣結算也是不錯的選擇,最關鍵的就是先去美元化再說。只要能減少國際貿易中對於美元的需求,就是成功的一步。
第2個方面,是盡可能推動多邊結算機制,比如金磚國家貿易結算機制。這一點,俄羅斯方面此前有透露過相關的信息,隨著美國在9月降息,金磚國家支付結算系統,可能會在10月的金磚國家峰會期間正式上線,屆時將會有100多個國家接入金磚國家支付結算系統。
這與其說是金磚國家支付結算系統,不如說是發展中國家的支付結算系統。它可以避免美國的金融制裁,更關鍵的是,它會在國際上形成兩套貿易結算體系。從而在廣大發展中國家之間的貿易中,將美元排除出去,這就是一種最好的將美元堵在美國國內的方式。
沒有貿易這個載體,美元就會失去很大一塊的流通渠道。
第3個方面,是一旦美國製造市場崩盤,我們要做好準備,利用我們的龐大外匯儲備,走出去進行大量的抄底並購。在過去的這些年,我們的外匯儲備規模一直為人所詬病,主要原因就在於很多人都覺得,這個規模的資金,有長期貶值的風險,不如轉化成實物資產。
其實在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我們也做過類似的嘗試。在最近的10多年裡面,也不斷的在推進對海外能源,礦產,港口等關鍵的資源和基礎設施的收購。但是在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我們也遭遇過一些失敗的陷阱,比如對澳洲力拓的收購。
所以在未來,如果美國降息並製造市場崩盤的機會,我們在外圍市場也可以對一些關鍵國家的核心資產股權,進行戰略性投資,加深對於這些國家的戰略綁定,也增加我們的話語權。
更重要的是,隨著我們推動貿易去美元化,未來確實也不需要這麼龐大的美元儲備規模,但是眾所周知,這種投資的利益要得到保障,我們的軍事力量也必須要進行同步的擴張,所以無論是在金融方面,還是在軍事方面,在戰略層面,幾乎都不可避免的要在全球與美國發生碰撞。
隨著美國的降息節點來臨,美國的國家戰略是去全球化,而美國的金融政策卻將再次走向擴張,我早就指出過這是一對戰略上的矛盾。在這個時候,我們應該抓住機會,如果我們要接過全球化的大旗,繼續推動貿易全球化的擴張,那就別無選擇,必須在金融上逼迫美國,使其再次金融擴張失敗,無法向外轉嫁危機。
最後
儘管現在我們的對外政策還有頗多爭議,但是隨著美國降息節點將至,國際局勢將不可避免的走向一個關鍵的轉折點,中美之間攻守轉換的趨勢,誰也無法阻擋。
對很多人來說,不管是與西方之間的利益關聯,還是認知和行為模式,進行轉變是很困難的,但是這將不以任何人的個人意志為轉移,隨著趨勢的推動,大家的政策方向,也將別無選擇,只能走向更強的對抗。
我們過去一直是隱忍的,除了有一部分人與西方利益綁定很深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在戰略層面,我們處於防守狀態。但是隨著金融戰走向終結,美國的進攻已經變成了強弩之末,外強中乾,而形勢也逼迫我們必須站出來,有所作為。
這是一個戰略上,實力此消彼長,博弈到這個階段的必然局面。雖然這個過程可能還會很漫長,但是從2025年開始,可能確實要進入中美攻守易形後的轉折點。可以說百年變局的里程碑,自此正式開始,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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