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海有事是否會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

晨楓老苑

美國急著與中國兩軍接觸,就是要避免在台海打起來,但又情不自禁甚至蓄意要在台海切香腸。在台海,中美直接衝突當然茲事體大,最大的問題是台海戰爭可能引出第三次世界大戰。這不僅是世界兩強對決意義上的世界大戰,還是地理意義上的世界大戰。

還在蔣介石時代,台灣就一再把台海戰爭與第三次世界大戰扯到一起。實際上,台灣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但時間快進到現在,台海戰爭真可能引出第三次世界大戰。

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中國一定要統一。和統是首選,但中國永遠不放棄武統的選擇。一旦武統,有多種選擇,但現實地說,美軍介入是必然的,不介入才是意外的。

第一島鏈是中國走向大洋的鎖鏈,台灣是第一島鏈的鐵鎖。收復台灣意味著中國通往大洋的大門打開,同時南海通往太平洋的大門鑰匙掌握在中國手裡,日韓通往太平洋的通道也在中國的控制之下。這將根本改變西太平洋的戰略態勢,從阿拉斯加到夏威夷到澳大利亞的美國海軍將在二戰結束以來第一次面對不受任何地理屏障阻擋的大洋挑戰者。

這也將是美國政治信譽的徹底破產。儘管美台之間沒有防務協議,美國一直信誓旦旦對台灣的安全負有責任,拜登四次「失言」不是失言,而是在半真半假之間確保中國意識到美國的決心,以此約束中國的行動。

當然,中國不是嚇大的。中國如果武統,早就把美軍介入考慮進去了。甚至可以說,中國海軍發展航母,中國轟炸機裝備高超音速導彈,都是為美軍全力介入而準備的。對付台軍用不了那麼大的陣仗。

美軍在西太有日本、韓國基地,還有可能得到(或者製造)許可使用菲律賓、泰國的基地。日本宣稱美國對基地的使用權由日本決定,但日本可能很難頂住美國壓力,日本也不能接受美軍失敗的前景,那是明治維新以來日本崛起的終結。

韓國最大的安全關注來自北方。確實,中美在台海對決國運的態勢一旦形成,朝鮮很有可能鋌而走險,主動進攻韓國。朝鮮先軍政治已經幾十年了,可持續性一直是巨大挑戰,但貿然轉型很可能導致內亂和不戰自潰。中國在台海受挫幾乎肯定導致朝鮮無力獨自抵擋美韓壓力,幫中國就是幫自己,最好的幫中國就是拉上中國友軍,進攻韓國,最終威脅日本,將美日兵力牽制在東北亞。

在美國壓力下,菲律賓主權有可能形同虛設,菲律賓總統都沒法對美軍使用菲律賓基地說不。但美軍既沒有時間也缺乏兵力把菲律賓打造成有用和具有堅固防禦的基地,菲律賓軍隊本身缺乏有意義的戰鬥力,一旦美軍利用菲律賓反制中國的動向確認,中國搶先兩棲登陸菲律賓是值得考慮的軍事選擇。

呂宋島是離台灣最近的大島,也是南海通往太平洋的咽喉。棉蘭老島離關島最近,背後的巴拉望對控制南海很有用。巴拉望到棉蘭老島的導彈基地也把澳洲納入射程之內,有助於說服澳洲別摻和。

有人會把登陸菲律賓與殖民主義扯到一起。戰時行動就是戰時行動,不是殖民主義。戰後中國會幫助菲律賓回復經濟和民生,殖民菲律賓從來不是目的。其他有必要戰時佔領的境外土地也是一樣。

泰國是美國的條約盟國,泰國對介入台海戰爭毫無興趣。萬一泰國有變,這也是與中國陸地相連的國家,便於軍事控制。控制菲律賓後,美國通向泰國的海運通道也收到阻礙,增援都不便。

重要的是:美國對中國的包圍線拉得越開,兵力越分散。美國的海空實力不容小覷,這也是台海戰爭中解放軍所受壓力的主要來源,解放軍地面力量其實有點「無所事事」,而且戰場都在周邊。美軍要在地面與解放軍硬懟,正好揚短避長,中國歡迎。

有問題的是印度方向。

印度是個人口大國,還是核國家。美國希望印度對中國成為冷戰時代蘇聯對中國那樣的軍事威脅,但這很難實現。印軍用小股兵力騷擾中國的話,根本是送人頭。印軍要是傾力進攻,有三個原因使得印度知難而退:

1. 喜馬拉雅山是天險,高原反應使得大部分印軍官兵和機動裝備根本沒有戰鬥力,印度的人口和兵力優勢無法轉化為有用的戰場優勢(印度的山地師作戰能力一直未知數,反正沒看到過印度山地師參加過外軍比賽)

2. 印軍的信息化、數字化、網絡化、高原機械化遠遠落後於解放軍,在輪式155毫米榴彈炮和大中口徑火箭炮的配合下,解放軍用少量機動兵力就足以攔截任何敢於進犯並暴露在高原上的印軍,很少有比這更加有利於「以空間換時間」的戰場了

3. 巴基斯坦有動力像朝鮮那樣主動牽制印軍

第三點特別重要。巴基斯坦的情況和朝鮮有點類似:國家經濟困難,軍事開支長期是沉重負擔,最重要的是,中國要是倒了,自己頂不住宿敵的壓力。所以幫中國就是幫巴基斯坦,最好的幫中國就是主動進攻印度,牽制印軍兵力,尤其在印軍主力集中在中國青藏高原方向的情況下。與朝鮮一樣,解放軍也可能主動前出,幫助巴軍作戰。翻越喀喇崑崙山不易,但這是在友軍控制地段,只是行軍,不是進攻,有本質區別。

至此,台海戰爭只是引出印太戰爭,還談不上世界大戰。但對美國的問題不僅於此。

在歐洲,烏克蘭戰爭大概率還在僵持中,這場戰爭不是一兩年就能結束的。美歐「不容許」烏克蘭輸,但也實在沒有力氣確保烏克蘭贏。西方已經在討論波蘭有可能主動將衝突擴大到白俄羅斯,作為對烏克蘭的實質性幫助,和對瓦格納影響的先發制人的抑制。

這還是徹底割裂加里寧格勒的動作。加里寧格勒與白俄羅斯之間的蘇瓦爾斯基走廊只有96公里寬。這裡既造成加里寧格勒與白俄羅斯之間的割裂,也是波蘭與波羅的海三國之間的陸地走廊。瓦格納集團進駐白俄羅斯對蘇瓦爾斯基走廊的壓力巨大,俄羅斯反彈也使得波蘭投鼠忌器。

更大的問題是:由於各種政治軍事經濟考慮,俄軍並沒有在烏克蘭投入最大力量。要是美軍主力被台海戰爭吸引住,北約就靠不成器的歐洲盟國了。這是俄羅斯用實力根本性逆轉蘇聯解體以來日趨嚴峻的政治軍事態勢的唯一機會。如果不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北約,至少重建雅爾塔秩序。否則,一旦中國有事,美國和北約就無所顧忌了,俄羅斯將面對美歐的全部壓力,而且未必只是繼續援助烏克蘭武器。在烏克蘭戰爭中,俄羅斯有「偏心的中立」的中國在身後已經一年多了,深知沒有中國在背後甚至遭到兩線夾擊的壓力。

在中東,阿拉伯國家和非國家武裝(如真主黨、哈馬斯)也可能對以色列發難。美國軍力被台海戰爭牽制同樣是他們擊敗以色列的最好時機。孤立無援的以色列並不容易被打敗,但孤立無援就是孤立無援,以色列會比獨立戰爭時代還要困難。

簡單地說,台海戰爭必定成為中美對決國運的戰爭,但又不只是中美對決國運,朝鮮、巴基斯坦、阿拉伯國家和非國家武裝、俄羅斯都可能趁機發難。在中國硬抗美國、把美國實力釘死在台海的時候,幫中國就是幫自己,中國倒了就輪到自己了。這使得台海戰爭很難不成為世界大戰。

美國作為世界警察,在世界上很多地方招徠新仇舊恨。美國繼續充當世界警察的唯一機會在於能輕易擊敗主要挑戰者,這樣才有餘力繼續幫助盟國鎮住次要挑戰者,盟國基本上都不能獨立頂住各自的挑戰者,這既是「美國領導」的機會,也是環環相扣的負擔。

中國是不一樣的主要挑戰者。作為陸權海權合體的獨特挑戰者,中美對決主要是在海權方面,但中國在陸權方面可以有力地幫助美國的次要挑戰者。在朝鮮半島上,解放軍加入足以使得砝碼決定性地倒向朝鮮一邊;在南亞次大陸方向,解放軍也可跨越喀喇崑崙山,會同巴基斯坦軍隊,對印度形成不可承受之重;在歐洲方向,俄羅斯未必需要解放軍的直接參戰,俄羅斯是否容許解放軍借道對北海道形成壓力也是問號,但中國軍事裝備和武器對俄羅斯的無限制援助對北約就是不可承受之重。

以色列是個有意思的問題。猶太人從來精通到處下注,現在尤其如此。在德國、韓國都要「關注台海和平」和唧唧歪歪「供應鏈去風險化」的現在,美國壓根不逼以色列表態。這也是中國不會主動出手的地方,中國也精於到處下注,以色列的影響力使得這裡成為有用的下注點。

中國不想打世界大戰。如果美台不逼著中國武統,中國在上升軌跡上,時間在中國一邊,台灣跑不了。但美國要賭國運的話,中國只有奉陪。對賭的時候,誰退縮,誰就輸定了。這不是面子或者利益集團的問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美國也不想打世界大戰。美國實力越來越空洞,Pax Americana越來越像車馬炮互保的棋局,貌似固若金湯,但動一個子,整個互保鏈就散了,然後棋就沒法下了。所以美國要追著中國談護欄:美國要玩碰碰車,但中國必須拉著護欄。

美國的目的是維護Pax Americana。Pax Americana只有通過打掉中國崛起的勢頭才能確保,但與中國大打出手注定打碎Pax Americana,美國搶先一步的機會窗口都過去了。美國的死結正在於此,但一切作為都朝著死結越打越深而去。美國好像有很多花招,但一直沒有跳出「只有戰術沒有戰略」的困境。有效的戰略不僅有目標,更有配套的資源、路線圖和時間表,最主要的是目標的可實現性。只有小孩子才只想著全要,大人想的是怎麼樣才能要到。

美國真急了,見不著張又俠,也見不著李尚福,只有把基辛格都拉出來,說什麼也要見上李尚福。基辛格太老了,烤鴨都啃不動了,見手青也不敢瞎吃了,還真是來傳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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