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為何拒刊《查理》漫畫

巴黎血案發生後，世界各國都在聲援《查理周刊》，《紐約時報》編輯Margaret Sullivan撰文分析，為什麼《紐約時報》會拒絕刊登引發《查理周刊》悲劇的漫畫。

我們做了一個艱難決定

《紐約時報》編輯Margaret Sullivan的文章：《我們做出了不登<查理>漫畫的艱難決定》。全文如下：

是因為《紐約時報》懦弱嗎？還是不願意為犧牲的新聞從業同事兩肋插刀？要不，為什麼我們會拒絕刊登引發巴黎屠殺的法國諷刺誌《查理》的漫畫?

最近，我收到很多讀者的憤怒吐槽。比如，紐約市讀者Evan Levine 寫道：「我對《紐約時報》管理層這個毫無擔當、缺乏責任感的決定極度失望。」

佛羅裡達的讀者Todd Stuart說，《紐約時報》不刊登漫畫的決定太懦弱。此刻，我們需要的就是像《紐約時報》這樣重量級的報紙，站起來維護言論自由的基本准則啊！

很多外圍的評論者和媒體人也發出了類似的抗議。紐約城市大學的Jeff Jarvis 寫道：如果你真的是那份傳說中的牛報，美國新聞准則的最高代表，如果你真的希望你自己的記者遭威脅時，其他人也能站出來支持你，如果你尊重你的讀者，認為他們有能力對是非做出判斷，那你就該挺《查理》，發他們的漫畫！

星期四上午，我跟本報編輯Dean Baquet討論了本報不刊登先知穆罕默德圖畫的決定。其實除了《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新聞版），美聯社、CNN和很多美國的新聞機構也做出了不登的決定。BuzzFeed和Huffington Post（美國兩家關注度非常高的新聞時事網站——譯者注）是兩個刊登了《查理》漫畫的代表。

《華盛頓郵報》雖然新聞版沒有登，但在他們的評論版，某位專欄作家的文章裡插了一張《查理》的漫畫。這個決定是由評論版的編輯拍板定的，而不是由報紙主管新聞報道的編輯定的。華盛頓郵報的主管新聞的編輯Martin Baron對該報的記者解釋說，該報不刊登任何「針對性、刻意、沒有必要地侮辱其他的宗教團體成員」的內容。

與此同時，多家歐洲的報紙都刊登了《查理》的漫畫。有的是在頭版，有的則是在他們網站的顯著位置。

讓我覺得很有意思的是，一位很愛發言的「自由言論」的信徒，Glenn Greenwald (此人是美國記者、律師、專欄作家——譯者注)，對所謂的「大敵當前，新聞從業人員同仇敵愾」一說發出了質疑。

他說，「誰規定說我要維護某人的言論自由的權利，我就必須維護他的觀點的？」

另外，許多對屠殺表示譴責和震驚的人，也表示，他們真的沒有辦法跟《查理》這份明顯偏執的報紙交朋友。

我報責編Baquet先生告訴我，他周三早上開始思考要不要登這個漫畫的問題。想了足足半天。開始時，他非常確定應該登這些漫畫。無論是從這些漫畫本身的新聞價值，還是為犧牲的記者和編輯表達支持，或者是從挺言論自由的角度，都應該登。

然後，Baquet和紐約時報內部的自身編輯，記者，以及在各國外駐扎的同事就此事進行了溝通，征求他們的意見。他們告訴Baquet，如果紐約時報登了這些漫畫，他們不會覺得自己的人生安全會受到威脅。

盡管如此，Baquet說，同事的安全，依然是他重點考慮的一個問題。

「我聽取了許多不同的意見。我自己的想法前前後後變了兩次，」他說。「這個決定最後還是得由我一個人來做。」

最後，Baquet做出了不登《查理》漫畫的決定。他給出的理由是：

我必須考慮到，這部分內容對引起紐約時報的部分讀者，特別是穆斯林讀者的不適和敏感。他們很多人會認為把先知畫出來就是一種瀆神（我的穆斯林朋友劉海川告訴我，伊斯蘭教不允許教徒畫先知穆罕默德的頭像。因為默罕默德曾說過，不希望自己被當成神崇拜——譯者注），更別說那些侮辱性和攻擊性的漫畫了。

Baquet說，「我們有自己一直在守護的新聞准則。在『諷刺』和『有意侮辱』之間有一條線，而大部分的這些漫畫都是侮辱性質的。」

當然，這些漫畫本身是具有新聞性和刊登價值的。但Baque又問，「我們應該因為它有刊登價值，就放棄我們的新聞標准嗎？」如果要把這些極度煽動性的圖片登出來，Baque說他「不能接受」。

我又問Baquet說，怎麼看待《華盛頓郵報》那樣的處理方式，走比較溫和的路線。

他回答說：「如果妥協成那樣，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紐約時報為了維護自己的新聞標准，毫無疑問地做出了一個仔細，艱難和煞費苦心的決定。但是，目前看來，事情遠遠沒有結束。或許不遠的將來，我們需要檢查和重新考慮這些標准。■

* 作者是《紐約時報》的公眾編輯（Public Editor）。主要負責與讀者互動，回答公眾關於報紙報道的問題和疑問。

Margaret Sullivan原文：A Close Call on Publication of Charlie Hebdo Carto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