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上任半月有餘,就以其旺盛的精力、好鬥的精神、超乎想像的效率開始兌現其競選承諾。只是令全球不解的是,直到現在,特朗普猛烈的炮火都沒有指向選舉期間屢屢被他當作攻擊目標的中國。這一幕大大超過西方所謂的戰略預言家的預測。
我還記得,特朗普當選後,英國《金融時報》採訪中國學者、經濟學教授魏尚進,其標題就是:「中國會成為特朗普第一個敵人嗎?」其中的一個問題是這樣的:「萬一特朗普真是一意孤行,寧可不利己也要損人呢?比如他真的把中國列為他在全球第一個要對付的國家,那麼他會怎麼做?我們應該怎麼辦?」
無獨有偶,美國之音也熱炒俄羅斯媒體的評論:「慶幸中國將成為美國的頭號對手能為克里姆林宮外交提供戰略機會」。
法國媒體更為奇特,明明中國迄今為止仍沒有成為美國目標,雙方仍然保持著莫測的平靜,卻依然炒做中美發生新冷戰之類的驚人之語。
不論英國、俄羅斯還是法國,他們的小九九中國也是心知肚明,希望中國成為美國的頭號目標,既可以轉移它們面對的美國壓力,還能從中火中取栗。只不過劇本並沒有按照它們期望的哪樣上演。或許永遠也不會按照它們的希望上演。
雖然今天這一幕出乎世界列強的期待,但卻是非常符合邏輯的。
特朗普是美國人民把他推向總統寶座的,上任後自然要先聚焦內政問題。廢除歐巴馬醫改、重新談判石油管道建設、解決移民問題、取消庇護難民城市的聯邦撥款、加強軍備特別是海軍建設、提名保守派大法官等諸如此類。
其次,則是要處理和美國關係最為緊密、利益也高度相關的盟國關係。比如會見英國首相、和加拿大、墨西哥重談貿易協定、在墨西哥邊境建牆、退出TPP、和澳洲總理怒談難民接收問題。
等到這些問題處理完,才會輪到中國等其他國家。從正常的順序上,中國都不是美國優先要面對的議題。
第三,特朗普就職後,風格依舊,用新加坡《聯合早報》於澤遠的評論就是:「特朗普不同於此前任何一位美國總統,其拳打國內體制、腳踢國外盟友的架勢有些類似中國文革時的造反派。」文革帶來了什麼後果,中國人早已深有體會。如今,世界秩序的主要締造者和維護者美國也出現了造反派。
不管是特朗普CEO的風格來當總統,還是他缺乏經驗,但後果就是內外一切亂了套。 國內外燒的一切忙亂,他自己自然也無法置身事外。這個時候,特朗普自然沒有精力再去面對最為強大的中國。
第四,特朗普的政策多數受到了美國和西方主流勢力的強烈反對和抗議。自從特朗普上台之後,美國就變成了一個抗議之國,遊行之國,整個國家再也沒有平靜過。
不僅媒體一如既往的反對他,大量民眾也走向街頭,甚至演變成暴力,民主黨更是全力不合作,直到現在特朗普提名的內閣成員獲得批准的都依然只是少數。體制內的專業官僚比如國務院上千名官員罕見的聯名上書,反對特朗普的入境禁令。這一次司法也同樣沒有缺席對抗特朗普:聯邦法官做出的暫停特朗普總統對7個穆斯林國家公民入境美國的禁令,認為這個禁令違反憲法。此前多個聯邦法官已下令暫停把簽證持有人遞解出境。
這還只是國內,國外不管是傳統盟國歐洲、澳洲、鄰國加拿大、墨西哥還是一直密切合作的伊斯蘭國家,都站到了美國的對立面。正在馬耳他開會的歐盟各國元首們更是要求美國不要插手歐洲事務。與會的法國總統奧朗德乾脆說:特朗普向歐盟施加的壓力不可接受。
可以說,短短兩週,特朗普基本上國內外都是聲勢洶湧的反對聲浪,實已四面楚歌。如果特朗普不把這些挑戰搞定—-雖然我們不知道需要多久,他怎麼可能有餘心餘力挑戰中國呢?
中國實力?
第五,則是中國的實力,也令特朗普向中國發起挑戰必須要三思而後行。這有四方面的含義。一是中國對美國經濟的重要作用。根據2016年USB-C的數據,僅僅一年,中美經濟關係就幫助美國提供了260萬個工作崗位,給美國GDP貢獻了1.2%,更不用說保持了美國物價穩定,讓每個家庭都節省了2850美元的開支。中國購買的巨額國債也彌補了美國的資金短缺。一旦雙方發生對抗,失業率、通貨膨脹、資金短缺都令此時仍在困境的美國想想都會冒冷汗。
二是中國的報復能力和承擔代價的忍耐力。無論是貿易戰還是貨幣戰,肯定是兩敗俱傷。這在人類的歷史上已經無數次證明的。但中國現行體制承受損害的能力要強於美國。比如,如果雙方企業受損,肯定都要向政府申訴,但在美國,資本對政治的影響力是巨大的,甚至是決定性的。特朗普競選時曾把批判的矛頭指向華爾街,但勝選後其團隊卻大量吸納華爾街的精英擔任要職。而在中國,資本是永遠不可能決定政治的。也就是說,打起貿易戰,美國體制的承受能力要弱於中國。更何況,一旦影響到百姓生活水平,美國百姓會把責任歸罪到特朗普政府,並在2018年的期中選舉中進行懲罰。而在中國,百姓則會把責任歸罪於挑起貿易大戰的美國,反而增強了國內的團結和凝聚力。
三是有些經濟規律特朗普作為商人並不是不懂,他選舉時可以煽情,但當選後則必須正視規律。比如,2009年,美國藉口增加就業,向中國進口的輪胎實施懲罰性關稅。結果第二年,美國輪製造業的僱員減少了10%,所有利潤都流向其他外國輪胎製造商手中,同時還給每個美國家庭增加了1.1%額外支出。中美則兩敗俱傷。因為在全球化時代,沒有任何國家能夠壟斷市場,關鍵在於一個國家的實質競爭能力。如果美國的競爭能力弱,實施限制的結果只能是令其他國家獲益。
再比如2011年在矽谷的一場晚宴上,時任美國總統歐巴馬問賈伯斯,蘋果怎樣才會在美國僱用美國人生產iPhone。賈伯斯以自己特有的直率回答道:「那些工作不會回來了。」事實上誰都明白,美國不可能再現二戰後哪樣的製造業勝景。美國的技術進步和上升的勞動力成本不可能倒退回幾十年前。而且全球化和市場規律也使得行政干預即時短期有效,但也不可持久。
所以,為了做秀,勒令幾個企業在美國投資建廠是可以的,但要想把一個第三產業為主的國家重新倒退到製造業為主的經濟結構是不可能的。
為了勝選,可以用中國當成經濟規律的替罪羊,但執政後就需要正視經濟規律,找到真正的解決辦法。如果仍然遷怒於中國,不僅於事無補,還要承擔巨額的損失。這樣虧本的買賣特朗普怎麼會幹呢?
四是特朗普要想讓美國偉大起來,需要進行大規模的基礎設施投資。無論是技術、資金還是效率,中國都是唯一的選擇。除了內政,還有外交。伊朗、朝鮮、反恐等都需要中國的合作。
外交手腕?
第六,由於自廢武功,特朗普手中的牌並不多。過去美國可以打價值觀牌、亞太盟友牌、歐洲盟友牌、TPP經貿牌、南海牌。但現在,特朗普不僅在價值觀和經濟利益上與歐洲盟友高度對立(比如他支持英國脫歐,批評德國的難民的政策,限制7個穆斯林國家入境等),就是亞太盟友如澳洲也是雙方交惡。特別是特朗普主動放棄TPP,不僅把一張好牌扔掉,還極大的破壞了亞太盟友對美國的信任。現在除了屢被打臉的日本仍然對美國痴心不改,其他國家都在改弦易轍。即使美國仍然要打南海牌,已經沒有一個國家願意追隨了。
兩敗俱傷的經貿牌輕易不敢打,剩下的只有台灣和西藏了。但一個中國原則特朗普說歸說,他還真的是不敢否定,否則,中美關係的基礎就不復存在了。到時雙方的對抗就不僅是經貿層面了。
當然,有一點特朗普還是和傳統政治人物不同。台灣是中國的核心利益,他用中國的利益去和中國交換,實在是無本生意。對於特朗普如此精明的商人而講,他肯定是忍不住去做的,只不過是通過放棄台灣、支持統一來換取中國的巨額回報。也就是說,在特朗普執政期間,中國是有可能實現統一。
最後一個原因則是中國的高超外交技巧。在特朗普就任前,中國兩位特殊背景的商人阿里巴巴的馬運和中國安邦集團的吳小暉分別會見了特朗普和他的女婿庫許納。尤其是馬雲非常高調,並在會見後發出和他商人身分並不相符的、具有強烈外交色彩的聲明:「我們認為中美關係應該加強——應該更加友好」,「討論關係與貿易議題的門是打開的」。連續、高超的商業外交引發全球關注,以致各方發出「精明的中國商人是做政治生意的高手」感嘆。
最出世人預料的是曾在競選過程中大出風頭、居功至偉的特朗普女兒伊凡卡在中國駐美大使崔天凱的陪同下出席了中國大使館的新年慶祝活動。考慮到伊凡卡的夫婿是擔任特朗普顧問的庫許納,其中的含意實在是豐富無比。
當然不僅商人和使館,這場外交大戲還有中國的最高領導人。特朗普在勝選和在就職時都收到了習近平主席的賀電,這應該是中國迄今為止唯一的一次。而在他就職前接受《華爾街日報》採訪時,特別展示了習近平主席發給他的聖誕新年賀卡:「主席寄了給我一張很漂亮的卡」。此前特朗普只如此展示過普京的聖誕賀信。
以上這些只不過是浮出水面的外交手腕,想信背後雙方的溝通、博弈正以難以想像的程度進行著。
我們相信,以五千年的謀略智慧為底蘊,以空前的實力為後盾,重新佔據全球化、自由貿易和氣候變遷道德高地的中國,與特朗普治下的美國打交道實在不是難事一樁。雖然我們現在還難以對未來的中美關係就下結論,但是重現小布希時代中美關係的美好歲月還是相當可期的。■
轉載:BBC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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