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6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宣布將美國駐以色列大使館從特拉維夫遷往耶路撒冷,承認耶城為以色列的首都,這一舉動引起了國際社會的軒然大波,致力於成為「穆斯林世界的旗手」的土耳其及時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埃爾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將自己視為巴勒斯坦事業的捍衛者,以現任伊斯蘭合作組織(OIC)主席的身份,號召伊斯蘭世界,將於12月12日在伊斯坦布爾召開伊斯蘭合作組織緊急首腦會議,共同協商對策,維護伊斯蘭的「聖城與尊嚴」。
這場由以歷史上巴以問題「調停者」自居的美國所引起的鬧劇,是否將成為土耳其重拾伊斯蘭世界領袖榮耀的契機?
回應耶路撒冷行動
《耶路撒冷郵報》12月8日報道稱:美國特朗普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之後,巴勒斯坦人和阿拉伯國家紛紛舉行「憤怒三日」的示威遊行活動,在以色列控制的西耶路撒冷地區,形勢穩定,而在約旦河西岸,巴勒斯坦人與以色列國防軍發生衝突,抗議和遊行示威的穆斯林群體遍及兩伊、北非的突尼斯以及印尼、孟加拉國等地區。土耳其境也發生了大規模的遊行示威活動,土總統埃爾多安發表聲明表示,美國的決定「將對地區穩定和安全造成負面影響」。
在特朗普宣布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的前一天,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警告稱:耶路撒冷東部是未來巴勒斯坦的首都,而耶路撒冷更是穆斯林世界的「紅線」。他說:
美國是否解決了所有正在處理的問題?作出這樣一個支持以色列的決定,而巴勒斯坦人民的傷口繼續流血,無止境的侵犯權利、壓迫和鎮壓,不僅違反國際法,而且嚴重打擊了人類的良知。作為伊斯蘭合作組織(伊斯蘭會議組織)現任主席,我們將在伊斯坦布爾召開伊斯蘭會議組織首腦會議,動員整個伊斯蘭世界,因為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問題。我們將繼續我們的決心,直到最後。
並警告以色列,土耳其可能再次斷交。埃爾多安也警告美國「不要採取這樣的步驟來加劇該地區的問題。」
為了激起伊斯蘭世界的強烈反應,埃爾多安致電馬來西亞、突尼斯、伊朗、卡塔爾、沙特阿拉伯、巴基斯坦和印度尼西亞的領導人,如果特朗普不顧警告一意孤行,埃爾多安將利用自己現任伊斯蘭合作組織(OIC)主席的職務,將於12月12日在伊斯坦布爾召開泛伊斯蘭組織峰會,以尋求阿拉伯世界的團結和對抗,同時再次呼籲美國「取消這即將引發該地區混亂的行動」。
重置伊斯蘭世界的秩序?
在過去的12年裡,土耳其曾多次試圖成為穆斯林聯盟的旗手,將自己視為巴勒斯坦事業的捍衛者。隨着近日耶路撒冷情勢發酵,土耳其在中東阿拉伯世界發揮作用的機會再次出現。
1969年9月,因猶太人的宗教極端主義分子向阿克薩清真寺開火事件,阿拉伯國家成立伊斯蘭會議組織。土耳其多年來一直在努力藉助伊斯蘭會議組織提供的多邊論壇,來表達對全世界穆斯林的聲援。伊斯蘭會議組織是一個鬆散的聯合,自稱為「穆斯林世界的集體聲音」,致力於「促進和維護國際和平,保護穆斯林世界的利益」,但各成員國之間有着深刻而不可調和的分歧。
不知道埃爾多安的強烈反應會對特朗普產生多大影響,但很清楚的是,耶路撒冷問題將不可避免地加劇美土關係中的不良情緒。國際危機組織(International Crisis Group,ICG)的分析師奧芬·扎勒伯格(Ofer Zalzberg)分析道:「土耳其將在協調穆斯林對美國行動的方面發揮重要作用。但海灣地區,埃及和其他地區的大多數領導人『很可能會有反對的聲音』,他們不太可能犧牲與美國的良好關係,尤其是埃及和沙特。」
表面上看,特朗普的舉動為埃爾多安提供了一個他夢寐以求的展示自己是伊斯蘭世界領導者和發言人的機會,事實上,安卡拉方面的積極舉動暗含着巨大的危機。正如英國陸軍歷史分析與衝突研究中心駐地研究員齊亞·梅拉爾(Ziya Meral)表示:「埃爾多安已經向穆斯林盟友和非伊斯蘭教領袖發表了講話,他正試圖獲得國際的支持。土耳其下一步可以做的事情並不明確,對埃爾多安和土耳其來說是有風險的。」
英國陸軍歷史分析和衝突研究中心的梅爾勒(Meral)說:「過去12年以來,土耳其一直試圖成為穆斯林聯盟的旗手,但其成果非常有限。伊斯蘭會議組織是一個很弱的實體,共同的承諾很難達成。」更何況,深受域外大國掣肘的土耳其,就目前來看來,在中東所做的努力,尤其在敘利亞問題上並未收到理想的政治回應。
政治福音還是外交困境?
聯合國主導的日內瓦會談原定於11月28日舉行,備受期待的政治和解由於各方的利益分歧懸置半空。看似俄、土、伊三國牢不可破的聯盟在敘利亞問題上佔盡了風光,然而在庫爾德民主軍是否參加政治進程的問題上,埃爾多安飽受俄羅斯的「挾制」之苦。上周三,特朗普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的首都,引發了幾乎全球性的外交反應,包括來自土耳其、歐盟和俄羅斯的有關中東新一輪暴力風險的警告,此契機或可轉移安卡拉方面在敘利亞問題上的尷尬境遇。
首先,對於土國內環境來說,埃爾多安正身處於國內反對黨派的譴責和民眾的抱怨之中,就其在國內的政治地位而言,此時過多的外交付出無疑是一份額外的壓力;
其次,土方的反對態度將對美土早已有所惡化的外交關係產生更加消極的影響。儘管目前的政治形勢對於重振伊斯蘭會議組織是一個絕佳的時機,但作為阿拉伯世界大國的沙特阿拉伯,早已是特朗普的堅定盟友和以色列的合作夥伴,而且其精力主要集中在反對伊朗和擴大地區勢力上,難以達成維護伊斯蘭利益的合作。
再次,伊斯蘭會議組織的成員組織鬆散,各有利益分歧,很難形成一股有效的合力來真正對抗以色列或美國。如土耳其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主任比倫特•阿里利薩所說,目前還不清楚埃爾多安的強烈反應是否會對特朗普產生影響。「顯而易見的是,耶路撒冷問題將不可避免地加劇美土關係中的不良情緒,而這種關係已經承受了相當大的壓力。」
此外,華盛頓近東政策研究所土耳其研究主任薩勒·卡各普特(Soner Cagaptay)表示:埃爾多安執政的正義與發展黨(AKP)與哈馬斯有着「意識形態上的親和力」,加之與以色列歷來不友好的態度,決定了「埃爾多安永遠不可能成為以色列-巴勒斯坦問題上誠實的經紀人」。
結語
自介入敘利亞問題以來,土、美、俄三方在敘利亞的利益互有重合,各有分歧。美國與敘利亞北部的庫爾德人建立夥伴關係,並對敘利亞民主力量(SDF)進行大量軍事援助。2017年,敘利亞內戰停火以來,俄羅斯主導政治和解,安卡拉方面甚至表示願意與大馬士革進行對話,同意不干涉敘總統阿薩德的去留問題,但俄羅斯拉攏敘利亞庫爾德人並允許其參與敘利亞和平過程,「挾制」土耳其的手段似有平衡之意。停滯的政治對話使和談再次陷入僵局。
此外美國表明,在敘利亞解放區的軍事存在將持續到敘利亞達成政治解決之後,這標誌着美國可以繼續擔當「保證人」的角色,將庫爾德事實上的自治權納入憲法框架,這對安卡拉方面來說是一個難以接受的結果。
同時,俄羅斯正在根據平衡權力的第三方戰略,藉助庫爾德人與美國建立平行關係。俄羅斯支持幼發拉底河西岸的敘利亞軍隊,並選擇與東岸的庫爾德人合作,在代爾祖爾(Dei rez-Zor)建立了新的庫爾德-俄羅斯夥伴關係。毫無疑問,這是為了在幼發拉底河沿線平衡美國,並改變遊戲規則,轉而支持大馬士革。
12月3日,各方在代爾祖爾省的薩里赫雅(al-Salihiyah)會面,俄羅斯司令耶夫哥尼·波普拉夫斯基(Yevgeny Poplavsky)將軍稱,「他們正在與包括青年黨在內的各方力量在代爾祖爾進行聯合行動,庫爾德人將為幼發拉底河東岸的我軍提供安全保障。」
對抗ISIS的鬥爭已經結束,庫爾德人正在進入一個關鍵的選擇時期。「由於華盛頓在敘利亞計劃的不確定性,俄羅斯的計劃進展得更快,因此庫爾德人傾向於把更多的雞蛋放在俄羅斯的籃子裡。」土耳其看似並非是莫斯科十分信任的盟友,威脅和平衡仍然必不可少。埃爾多安的敘利亞的政策,看起來更像是被美國的鎚子和俄羅斯的鐵砧壓在一起,土耳其的姿態表現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虛弱,庫爾德問題只是表現虛弱的催化劑之一而已。
12月8日,據土耳其方面報道稱:普京將於11日前往安卡拉就耶路撒冷態勢和敘利亞問題進行磋商。無論是政治福音還是外交困境,土耳其註定是受大國平衡和利用的角色,付出與收穫難成正比。■
來源: 中東研究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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