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第二輪上演的金特會沒有達成任何協議。
早上還談得好好的,中午開始,負面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午餐會和簽約儀式接連取消,白宮發了沒有協議的聲明,特朗普提前召開記者會。
特朗普說:「他們希望制裁得到完全解除,但是我們做不到。」
韓國首爾綜指收盤跌1.51%,創下自2018年10月底以來最大單日百分比跌幅。
儘管桑德斯表示,雙方團隊的談判仍會繼續,特朗普也說,將會與朝鮮維持友好關係。但在此前瘋狂預熱中不斷升溫的期待和判斷,此時彷彿被潑了冷水。這次金特會是談崩了嗎?幾家歡樂幾家愁?未來朝鮮半島局勢會如何?
我們貼心地為大家採訪了權威專家一起探討。他們是:外交學院教授李海東、黑龍江省社會科學院東北亞研究所所長笪志剛、遼寧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呂超。
談崩了?
李海東:
是不是談崩了,要看根據啥標準了。如果是按之前外界的預期,這樣的結果其實不算特別意外,也談不上崩了。但如果以是否發布河內宣言為標準,那這次金特會肯定算談崩了。
無論算不算談崩了,一個基本事實是,朝美領導人二次會晤成果不理想,半島無核化進程又遭遇了一次挫折。
笪志剛:
這個結果某種意義上說意味着這次談判破裂,何時啟動下一次可能需要再次磨合,也許更不容易了,畢竟彼此都有自身的底線,一時都破不了。朝鮮不可能大幅度讓步,內政和國家安全都不允許。
美國國內保守政治也很強勢,包括國會也不會輕易接受特朗普的對朝大幅讓步。即便特朗普原本是想讓步,他看到他的前律師顧問科恩作證的後果這麼嚴重,他伸出的一隻腳可能也要縮回去。畢竟,如果他對朝鮮讓步多了,面子上看是外交得分,但裡子上反而失分,國會很可能會罵他做出了不符合美國國家利益的選擇等等。
呂超:
談崩了是一種簡單化的理解,這次金特會是有一定階段性成果的。特朗普說雙方的會面不是在爭議中結束,這應當是實話。目前朝鮮方面還沒有發聲,但是我想朝鮮方面也還是會認可,雙方是有成果的。
這次峰會還是代表着一種進步,兩個人只要願意坐下來談,就釋放出半島局勢不會惡化的可能性,畢竟就在一年多以前,人們還在為半島上空籠罩的戰爭陰雲而擔憂。現在美朝、包括美韓將會繼續接觸,只不過沒有人們預料的那麼樂觀,那麼快而已。
當然,現在的結果與外界此前的預期有一些出入,包括此前備受關注的互設聯絡處、終戰宣言最終都沒有在這次金特會上實現,這確實有些遺憾。不過特朗普的一個表態值得人們玩味:我們有選擇,但是現在沒有做這個選擇。
言下之意是,美國依然抱着通過和平談判解決朝核問題的希望。我相信朝鮮方面也是如此,總的來說,判斷這次談判成功與否的關鍵在於雙方是否拿出了真正的誠意。
原因幾何?
李海東:
這次雙方沒達成成果性的協議,有以下一些原因。
短期原因,或者說是直接原因,是這次峰會準備得太倉促了,很不充分。首先,從公開宣布要舉行二次金特會,到2月27日實際舉行,一共不到一個月時間。而從新加坡首次金特會到現在,也只有8個月時間,期間雙方先冷又回暖,僵局緩和下來也沒多久。
其次,在這次峰會之前,特朗普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特朗普團隊對整個談判試圖達成的目標、達成目標的手段和方法等,明顯沒有清晰評估。連CNN的評論員在評論中都在說,美方準備太倉促了。
對於朝鮮這邊來說,不管準備充不充分,只要金正恩跟特朗普見了,就是賺了。其實全世界都知道朝鮮的底線,所以它無論如何都賠不了。事實情況也是,金正恩一出現,全世界媒體,無論CNN這樣的美國媒體,還是半島電視台、歐洲媒體等,都在頭版頭條報道。這讓全世界對朝鮮印象的改變非常大。
中期原因,就是很多媒體一直討論的所謂半島問題解決的路線圖問題了。美方追求朝鮮徹底棄核,朝方則追求解除制裁,這個朝美雙方和外界都很清楚。雖然特朗普放出風來,棄核問題不一定非要立即解決,朝鮮承諾解決也行,只要不再進行核導試驗就好。
但至少在中期目標中,對於朝鮮棄核和解除制裁,美方沒有整理出一個切實可行、尤其被國內接受的解決辦法。
末了,美國還是想讓朝鮮先棄核,美國再解除制裁,這與朝鮮方面預想的路線圖還是完全相反。本質來講,雙方還是缺乏互信,還是誰都不願打出第一張牌。
長期原因,半島問題除了美朝雙方,還涉及到其他國家的一些訴求。這些訴求或問題不可能是按一年兩年時間來解決的,而至少是以十年計。
比如薩德問題,半島問題解決會連帶上薩德撤出韓國的議題。但至少現在,美國還沒有徹底撤出薩德的打算,這對中俄而言就仍是戰略威脅。另外在朝鮮半島和平機制裡面,韓國一直想要發揮主導作用,但朝鮮肯定又不答應。
這樣的問題很多,都不是金特會一兩次就能解決的。因此,半島無核化和半島和平機制的建立,也都不是短期能夠解決的。
呂超:
這次的分歧主要有兩個。
一個是制裁問題。按照美方目前的說法是朝鮮要求解除全部制裁,但是我對此表示懷疑,因為朝鮮方面此前的表態從未提及這樣的要求。朝鮮此前要求在更大程度上放寬制裁,而美國方面則要求加強制裁,雙方的訴求還有很大差距。
還有無核化,這是雙方最大的分歧。雙方甚至在無核化的標準、核設施的範疇等問題上都存在認知上的差異。無核化問題積重難返,人們原本也沒有期待一兩次峰會就取得戲劇性結果,這次沒有達成一致,應當說並不意外。
各方影響
笪志剛:
中國希望自己的周邊有穩定和平的環境,想努力構建東北亞經濟圈。本來,如果朝鮮半島這個焦點或難點解決,區域內雙邊和多邊合作、包括朝鮮半島的連接歐亞的物流和能源合作優勢,中國周邊就會進一步做活,還能為“一帶一路”倡議的擴容做出很大的示範效應。現在制裁解除不了,作為安理會常任理事國之一,中國不能違反規定,即使中朝關係恢復到很好的節點,經貿合作也走不了太遠,畢竟制裁的框框在那裡。這也是朝鮮特別著急,希望打破僵局的原因之一。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可以說這次對韓國打擊是最大的。韓國想要推進韓朝邊境鐵路、道路、生態、旅遊等等,美朝談判一旦成功,很多項目都可以對接了。現在,距離目標實現,又遠了一點。
但日本人估計會暗自竊喜。因為他們本來在對朝問題上一直就態度強硬,他們只想要一攬子、可驗證、不可逆的朝鮮棄核結果,而且多次要求美國協助解決綁架日本人問題。
呂超:
中國外交部此前反覆提到,雙方需要拿出誠意,高度關注彼此對自身安全的關切,這是一語中的的。中國會繼續促進美朝以和平談判解決朝核問題的勢頭,在這個方向上堅定不移,半島無核化目標也將堅持下去。
中國也將站在一個公正的立場上,與各方繼續保持接觸,必要時提供中間的協調作用。
其實對中國而言,這算不上美朝間一個多大的挫折,雙方也不是從此就一拍兩散,朝核問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中間出現一點迂迴太正常不過了,平常心看待就好。
未來局勢
李海東:
結合上次金特會後的情況,可以預計,美國還會繼續對朝施壓政策,它還是想以壓促變。這個基調或規律很清晰,關鍵,這也是在美國國內形成跨黨派共識的。
從這個意義上說,如果遲遲不能逼迫朝鮮做出讓步,美國未來對朝政策是非常不樂觀的。美方在越南金特會後到目前為止的表態還比較溫和,但這只是面子上的話,畢竟越南為籌備這次會議費了很大勁。
就算是美國,也不能會剛一結束,領導人還沒離開的時候就說出傷人的話。因此只能說這次會晤有助於雙方增進了解之類的,這也算是基本的禮貌。
面對美國施壓,朝鮮下一步的路子也很清晰。它可以做出棄核承諾,但這個承諾要服務於朝鮮外交大局,即美國要做出解除制裁甚至實現半島和平機制的保證。但這顯然是美國的政策精英們接受不了的,所以朝鮮也肯定做好了耗下去的準備。
需要指出的一點,就是朝鮮真正的最終目標,是努力以一個有核國家的身份與包括美國在內的國家交往。但美國現在顯然也不會接受一個有核的朝鮮。
從這個意義上講,兩輪金特會,對臨時性的緩和半島局勢是有幫助的,但在最終解決半島問題的機制上,還面臨很大困難。
笪志剛:
國際政治、國際關係有時候真是很難按照人們的預想發展。朝鮮半島這個事情又好事多磨了。
後記
有網友將這次金特會戲稱為史上最貴的網友見面,這兩人確實都是高手,都留着後手,一場大戲落幕,好戲後頭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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