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不僅不賣,可能會創造「多贏」!

呂祥:中國社科院香港院研究部主任、美國問題專家

這些天,字節跳動公司旗下TikTok成為了街談巷議。

美國政府領導人認為,這款應用「對美國國家安全造成威脅」。儘管沒人相信這一指控,美國總統還是連發兩道狠話連篇的總統行政令,要求TikTok美國業務,要麼賣給美國公司,要麼關掉。一時間,TikTok美國彷彿成了一個要麼賣給別人家當兒子、要麼就扔水裡溺死的可憐孩子,顯得極度無助。

國內民眾對美國政府這種縱火打劫的行為當然憤怒,但TikTok美國畢竟是註冊在美國,縱然美國當局肆意濫權,TikTok美國也很難得到有效的司法救濟。十幾天前,傳言字節跳動與微軟公司在磋商「賣孩子」手續,網上更是出現一種衝動的聲音,呼籲字節跳動發揚「玉碎」精神,索性將孩子扔水裡得了。

8月底,中國商務部調整發佈《中國禁止出口、限制出口技術目錄》公告,其中專門提到,「基於數據分析的個性化信息推送服務技術」的出口需要政府許可。

進入9月,國內外關於TikTok的輿論可謂混亂到極點。至北京時間9月14日午時,看似靠譜的消息紛至沓來:字節跳動拒絕了微軟公司和其他公司的收購要約,轉而與絕大多數人都覺得陌生的甲骨文(Oracle)公司結成達成合作協議,從而有望爭取到在美長期穩定經營的條件。

可能的交易內容

字節跳動還沒有官宣,但至9月14日晚間,美國商務部和甲骨文公司都證實,與字節跳動的交易確實存在。根據各媒體有關報導,再加我個人一些猜測,該交易的主要內容大致應含以下兩大內容:

(1)TikTok美國與甲骨文結成「可信任的技術夥伴」,亦即將TikTok美國的數據處理轉由甲骨文的雲數據平台儲存和處理。類似蘋果在中國,由中國公司「雲上貴州」做數據儲存。TikTok依據中國政府規定,將保留自己特有的「基於數據分析的個性化信息推送服務技術」,並在商業運營上保持獨立——這就是說:TikTok將繼續是字節跳動的親兒子。

(2)作為善意的表達,TikTok可能會允許甲骨文以及字節跳動原有的一些海外投資人(比如紅杉資本)在TikTok少量參股,並以加入董事會的方式增強TikTok合規性管理。

如果以上兩點屬實,這顯然是個不錯的交易,既保證了TikTok作為字節跳動在美投資企業的獨立人格,又可以進一步打消美國多方人士對數據安全性的擔憂。中美兩國主管部門都應該已經拿到交易草案文本,其是否將得到批准,讓我們拭目以待。

美東時間9月14日美股收盤時,甲骨文股價大漲了4.32%(盤中漲幅一度超過6%)。由此來看,對這一交易,投資者們是高度看好的。

為何是甲骨文?

多數百姓恐怕都沒聽說過甲骨文公司,蓋因其產品都是「工業級」軟件,沒有任何C端(消費端)的產品和服務,與普通人的生活無關。但如果說起企業級大型數據庫運營、ERP、CRM等等,甲骨文可是威震四方的大型軟件企業——確切地說,它是緊繼微軟之後的全球第二大軟件公司。

那麼,問題來了:TikTok與甲骨文這兩家看似很不搭的企業,是如何走到一起的?我猜測,有以下原因:

(1)TikTok是面向消費者的社交應用,而甲骨文是面向大型企業和政府機構的純技術型企業,二者在市場定位上毫無重合。此二者綁到一起,TikTok獲得了足以讓美方人士放心的後台數據管理系統,而甲骨文則可以間接地觸及到一個生動活躍的C端市場。

(2)從甲骨文最近幾年的並購案看,並沒有超過百億美元的「大手筆」,這暗示甲骨文不會試圖以幾百億美元的代價去全面控制TikTok。我猜測,甲骨文如果入股TikTok,出資應是數億到數十億美元之間,僅將成為一個小股東,這符合字節跳動不願放棄控制權的意圖。

(3)從業務角度說,甲骨文這幾年著力將雲存儲發展為新的增長點。在此方面,它還落後於亞馬遜、微軟等大佬,但在成為TikTok的「技術夥伴」後,這將大幅度促進其雲平台業務的進一步發展。

(4)甲骨文最早發家,靠的是做美國政府業務,因此幾十年來與各屆政府均關係密切。不僅其創始人勞倫斯·埃里森在兩黨精英間都游刃有餘,而且目前公司高管中既有奧巴馬時期的國防部長,也有特朗普曾經的親信人物。因此,TikTok選擇甲骨文為技術夥伴,是一個可以讓多方放心的選擇。

如果以上分析都成立,TikTok與甲骨文的交易當然就形成了一個「多贏」格局。TikTok沒有被迫賣掉,更沒被扔水裡溺死——字節跳動贏了;最為重要的是,通過微調下《禁止出口、限制出口技術目錄》,就保住了字節跳動的海外最大業務,中國政府贏了。

在當前波雲詭譎的中美關係中,居然出現了這麼一場「多贏」劇情,不僅令人驚嘆,而且讓我們對如何處理錯綜複雜的中美關係,也多了一些想像的空間。我相信,單靠字節跳動,這樣的劇情是很難書寫的。一位據稱瞭解一些內情的朋友對我說:我只能對你說這麼一點,關鍵時刻,聽國家的,准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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