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1984》更沉痛

被禁錮的頭腦的評論

這是一本卓越的寓言小說,是1980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波蘭著名作家切•米沃什 (Czesław Miłosz) 寫於上世紀50年代的名著,當時他已被迫離開祖國,踏上漫長的流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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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禁錮的大腦》中主人公皆有所本,從技術上看,它並無更多花巧之處,由於常常用大段議論來替代描寫,讓讀者覺得它更像隨筆,結構有些松散。

然而,米沃什的這部作品帶有鮮明的時代意識和問題意識,為此,他寧可放棄美學堅持。因為,那一代東歐知識分子普遍陷入了精神的困境中,他們不認同斯大林主義,但在理論上又無法駁倒它,他們驚訝地面看到它巨大的社會動員能力,既感到恐懼,又有一種被時代拋棄的失落感。

如果說《1984》展示了人類心靈最終被駕馭的可能,那麼,《被禁錮的大腦》則更敏銳也更深刻地看到,外在力量的束縛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惡魔已經被植入到我們的心中,當它被喚醒時,我們便徹底成了它的奴隸。

因為,我們都懼怕空虛,都厭惡孤獨,我們都希望此生有所成就,我們都堅信這世界存在必然性。而斯大林主義的力量在於,它同時為四者提供了解藥——於是,孤獨的人快樂了,空虛的人充實了,成就最終達成,一切果然是必然的。

然而,在無比堅硬的必然的背後,「我」該如何安放呢?如果「我」是必須如此、不得不如此,那麼,我的道德堅持還有意義嗎?我的忠誠、我的愛還神聖嗎?我還是自由的嗎?而失去自由,道德又如何不隨之墮落呢?

從沒有哪個時代,會有那麼多自覺的告密者、虐待者、背叛者乃至冷酷者,當「必然性」主宰了「人性」之後,一切就變成了機器,而它隆隆開動時,不會有人再想起那些碾壓在它輪下的生命。

從米沃什的「穆爾提—丙」藥丸,很容易讓人想到米蘭•昆德拉筆下的托馬斯,當他決定回到捷克時,他同樣在鋼琴上彈出了貝多芬那句:必須如此。

必須毀掉了一切,毀掉了本應有的美麗與溫情,埋葬了本應有的憂郁和哀愁,我們內心深處的道德危機彙聚起來,終於演變成時代的災難,然而,誰先醒來,誰就不得不面對「一只蒼蠅和兩個巨人」之間的搏鬥,他將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所以,大家只有集體裝睡。

雖然米沃什突破了傳統小說精致的外殼,但他四重奏式的寫法,以及不同故事線索之間深刻的呼應關系,讓這本小說擁有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在文本上反而達到了空前的完美。■

來自: 唐山 (為痛苦找一個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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