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西亞病夫」 在現代化路上掙扎的土耳其

井底望天

現在的中國人對土耳其了解並不多,但是以前的中國人,是非常關注土耳其的情況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土耳其的奧斯曼帝國,和中國的大清帝國,其實是一對難兄難弟——一個叫做「西亞病夫」,一個叫做「東亞病夫」,都是在西方帝國主義的炮艦之下,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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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時年代的知識精英界的想法,就是把土耳其的文化傳統(當然就是伊斯蘭教),中國的文化傳統(當然就是儒家)——把這些文化傳統,通通都被視為現代化的障礙。知識精英界認為,必須徹底與文化傳統決裂,才有可能實現現代化。

但是要轉變成西方的社會架構,自然就首先要變成有競爭力的國家。那麼這個時候,靠民族主義作為精神原子彈來團結人民,變成競爭力強的類似西方的民族國家,就彷彿是唯一的道路——這個就是凱末爾主義產生的基本框架。

所以土耳其要從奧斯曼帝國這樣一個多民族、多文化的國家,轉變成單一民族的歐洲式的國家,第一件事情就是甩鍋——先要把阿拉伯兄弟們甩出去,然後自己的核心領地裡面,又搞亞美尼亞人、庫爾德人大遷徙,搞出來不少壞東東,總算把類現代的民族國家定型了。

而你要抗擊西方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肯定就是先抓軍隊的現代化。那麼土耳其的整個現代化過程,就是靠軍隊這個革命先鋒隊來完成的——這就是當時吸引中國知識界關注的主要原因。

當時梁啟超提出了「新民」的概念,就是如何把中國人的天下觀,變成民族國家觀。當然中國邁向現代化的第一步,同樣也是通過軍隊組織來實現的。只不過中國情況有所不同,中國太大,歷史太長了……革命的歷程,很快從「驅逐韃虜,建立漢族國家」,過渡到「五族共和,中華民族」——來做為凝聚大家的精神原子彈。

除了(中華民族)這個民族主義,還有更類似於儒家大同的共產主義,其實就是如何在理想上保持中國人的文明觀、天下觀,這個是和共產主義的國際觀一致的;然後又在實踐中落實民族國家的架構——這個就是西方現代漢學家,稱中國是一個「文明國家(civilizationstate)」偽裝成一個「民族國家(nationstate)」。

如果你看當時的蘇聯,也是因為俄帝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無法靠民族主義來凝聚,必須靠共產主義來團結大家。

但是所有這種靠全盤西化(認為這些是現代化的唯一路徑)來實現國家的現代化、同時必須割裂自己傳統的做法,最後都碰到了一些問題。比如日本要「脫亞入歐」,最後只能徘徊在歐的邊緣;俄羅斯是蘇聯垮了之後想加入歐洲,也不得門而入,最後還是回歸傳統,普京大帝直接回歸沙皇;中國也經歷過靈魂深處鬧革命、文化大革命等等的和傳統決裂的過程,但是中國政府管治的運行組織和體系,還是最大地傳承了傳統。

那麼土耳其也是先靠軍隊的拉動,再靠大城市的知識人士,最後要把全民族拉入歐洲——但是發現只能徘徊在歐洲的邊緣,而不得入。那麼很自然,就會回歸尋找自己的傳統。

而這個傳統,首先就是伊斯蘭教。但是這個宗教的強勢回歸,又會實際上對土耳其的現代化進程造成危害,那麼如何解決這樣的衝突?

以前就是靠軍隊政變,來制衡宗教路線不能走得太過。不想永遠依賴政變,但是又不想宗教過強、衝擊世俗化和現代化,一個替代方案,就是追尋土耳其伊斯蘭化之前的文化傳統——這個就是「大突厥夢」。

那麼要恢復歷史上的輝煌突厥夢,就要增加對之前的奧斯曼故土的影響力。這個就是為啥土耳其在以色列、在北非、尤其是在利比亞、敘利亞的各種干預。另外,就是在中亞和波斯爭奪文化影響力,和俄羅斯爭奪政治影響力,當然也有節制地伸手進中國新疆。

這樣就可以解釋了,如何在土耳其內部不穩的時候,你需要尋找外部目標,轉移國內各派的視線,來尋求內部矛盾不要激化。

所以這個就是目前土耳其的一個困境,其實就是如何協調紅與黑的關係。

內部不穩,外部危機重重,看他們土耳其自己如何解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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