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清德VS蔡英文——民進黨也開始學國民黨搞內訌了

雲石

最近的台灣政治還挺熱鬧,國民黨這邊,圍繞着韓國瑜是否參選2020,大家吵的是熱火朝天;除此之外,已經老的快半截入土的王金平,也死撐着要參選——一如其過去隱性綠色分子的表現,想方設法給國民黨添堵。

當然,國民黨有這番德行,並不足為奇——畢竟內訌那是自同盟會時期就流傳下來的光榮傳統,沒有自己人折騰自己人,那簡直是對國民黨這塊招牌的最大侮辱!

不過國民黨之外,民進黨這次也鬧了起來。圍繞2020大選黨內候選人提名,蔡英文和賴清德兩個大佬也是斗的不可開交。本來,蔡英文作為眾所公認的黨內第一大佬,以及現台灣領導人,謀求連任可以說是順理成章。孰料還沒出去跟藍營對陣,先在黨內,就遭到了來自賴清德的強勢狙擊。而且賴清德這次似乎是鐵了心,誓要將參選進行到底。兩位大佬的針鋒相對,以至於民進2020黨內初選,都被迫延後至五月下旬。

這個是比較反常的。與國民黨不同,雖然民進黨也同樣存在派系和山頭,但在內部的爭鬥方面,相較於國民黨,他們還是比較有節制的,尤其是面臨參選領導人這樣的重大共同利益,雖然黨內各大佬暗地裡也會想方設法的上位,但總的來說,面子上還是能照顧的,就算鬥,也是鬥而不破,不至於為這個撕破臉。

而賴清德這次,算是開了個先例。在黨內主流勢力均表示反對的情況下,賴清德卻依然一意孤行,甚至不惜背上分裂民進黨的罪名,這份決心也是沒誰了!

為什麼賴清德要一意孤行?表面上看,是因為賴清德的黨內民意支持率高於蔡英文,賴有望翻盤。

但這其實並不是根本原因,畢竟選舉除了看民意,也離不開上層資源的支持。賴就算有民意支持,但叫陣蔡英文這種「以下犯上」,近似造反的玩法,現在明顯不受民進黨上層待見;尤其是其一意孤行,不惜撕裂民進黨的行為,更是觸犯了政治集團的大忌。一般來說,這種人,就算一時仗着得勢,也會因為破壞規則和集體利益,而無法得到來自上層的資源支撐,最終陷入孤家寡人的境地,無以為繼。

何況,就算是民意本身其實也沒那麼靠譜。且不說民心似水民動如煙,民意本身就漂浮不定,隨時可能改變。就拿賴清德來說,作為民進黨二號大佬,他的所謂民意基礎,本來就應該是和民進黨高度捆綁的。既綠營民眾支持民進黨的同時,支持賴清德。現在賴清德這麼搞,很容易被扣上一頂分裂民進黨的帽子。一旦這個形象坐實,賴清德的民意,理應大幅流失。

既然有這麼多麻煩,那賴清德為何還敢憑着一份黨內支持率,就去挑戰蔡英文呢?這其實與民進黨現在所面臨的困境有關。具體來說,現在的民進黨,和國民黨,也面臨一個致命的路線問題。說的再具體點,就是民進黨賴以棲身的台獨路線,在黨內出現了分歧。

一直以來,民進黨就是靠「台獨」意識形態蠱惑民眾,騙取支持。隨着台獨的泛濫,民進黨也從小到大,成為島內主流大黨。

不過,雖然「台獨」是大方向,但具體到如何搞「台獨」,這裡面也有一個路線問題。

這一點,大家可能不好理解。但我們拿國民黨做例子,就很簡單明了了:雖然大家的名頭都是中國國民黨,都承認九二共識,一個中國;但在執行路線方面,大致可以分為王金平式硬核「隱獨」,馬英九、吳敦義「不統不獨不武」的騎牆縱容,以及洪秀柱的統派。這種結構下,雖然中國國民黨名義上依然是一個有統一理念和信仰的政治集團,但由於在操作層面,黨的路線已經高度分化,所以內部自然免不了四分五裂。

而現在的民進黨,也正在出現國民黨化的趨勢。以前的民進黨,大家在實操路線方面,其實是很一致的,就是竭盡全力推動台獨。通過這一套騷操作,來蠱惑民心。

當然,這種操作,肯定會引來島內深藍和統派的反對,以及大陸的打擊。但是,深藍和統派本來就是他們要打擊和消滅的目標;至於大陸,那時候大陸的實力有限,且受到的各種掣肘較多,它的打擊,對民進黨造成的實際傷害是有限的,只要民進黨不直接宣布台灣獨立,那大陸其實也拿它沒太多辦法。

這種情況下,民進黨眾大佬之間,其實並沒有特別明顯的政治路線差異,不管是走淺綠路線還是深綠路線,其實台獨步調都差的不太多。他們之間的相互比拼,主要是集中在大佬個人的個人能力和魅力、以及對某些選區、產業、群體的關注和重視程度等。

但現在,情況有些不一樣了。雖然國民黨方面依然是群戰五渣,不值一提。但2019年的大陸,其無論是整體實力,還是對台影響力,都已經達到了相當程度,足以在較深層面,直接對島內的社會思潮加以影響。

這種情況下,島內台獨勢力,也不可避免的出現了一些變化:

社會層面,雖然直接由獨到統,轉出這麼大一彎的人依然不多,但在圍繞台獨的態度方面,逐漸出現了「行動台獨」、「心理台獨」的區別——部分雖然依然和過去一樣傾向台獨,但理智和現實告訴他們這不僅不可能,反而會給台灣帶來麻煩——這種麻煩不像過去那樣,僅僅是戰爭這種存在於想象中的東西,而是經濟壓力,荷包越來越癟這種現實可見的感受。

當綠營擁躉從原先的全部身體力行推動台獨;到現在部分人僅僅是心理認同,而行動中卻不太參與甚至反對;這種群眾心態的分裂,自然也會導致綠營在路線方面,出現分裂。

隨着路線的分裂,上層大佬也勢必會做出相應調整,根據不同的路線,確立自己的基本盤。而到了這個階段,大佬們彼此之間的差異性,也再不是什麼個人形象氣質,而是政治路線走向。

這就麻煩了。相較於大佬個人風格,政治方面路線和發展方向,這種差異性更具有不可調和性;作為選民來說,他可能轉而支持,或者認可一個政治上可以接受,只是個人風格不太滿意的大佬;但他很難取支持一個在在自己眼中,政治路線完全不對頭的領袖——就像統派不可能認可王金平,心理台獨的淺藍無法接受洪秀柱一樣。當黨內在如何對待台獨問題方面出現了路線分歧,民進黨的黨內政治生態步國民黨後塵,也就不可避免了。

這就是賴清德與蔡英文翻臉的大環境和背景。在黨內路線分歧愈演愈烈的當下,以深綠淺獨姿態示人的賴清德,與淺綠緩獨姿態示人的蔡英文(雖然在深藍和大陸眼中,蔡英文是不折不扣的大台獨,但擱在綠營和民進黨這個台獨巢窟內部,她的政策,還是屬於淺綠緩獨流的),他們之間的溝壑,已經越來越明顯。既然國民黨內部馬英九能翻臉王金平,淺藍大佬能集體掀翻洪秀柱,那民進黨內部,賴清德跟蔡英文撕破臉開斗,也沒什麼不可以。

搞清楚了民進黨內部派系鬥爭的結構性變化,下一個要解釋的,是為什麼賴清德要在這個階段,不顧一切挑戰蔡英文。

其實這一點,原因也很簡單——在現階段,蔡英文以及她的路線,已經走入了一個死胡同。

現在的蔡英文,是台灣當局領導人。而今時不同往日,以前陳水扁時代,大陸實力有限,除了武力恐嚇,基本上拿民進黨政權沒太多辦法。這種情況下,只要民進黨不傻到直接宣布台灣獨立,衝破這最後底線,至於其他的,隨它們怎麼折騰,都不會有太多顧忌。

但蔡英文就不一樣了。蔡英文時代,台灣經濟早就被大陸高度捆綁。大陸在武力之外,有充足的經濟籌碼,來對蔡英文予以遏制。具體來說,蔡英文不承認九二共識,她就拿不到大陸的禮包。而除此之外,她每搞一個小動作,大陸的手相應的就會緊一分——她執掌下的台灣,經濟就會更加頹靡一分。

這種卡脖子的滋味當然是不好受的。最憋屈的是,雖然站在蔡英文立場上,她比當年的陳水扁,已經克制了許多;但站在大陸立場上,由於她不承認九二共識,所以大陸依然要在整體層面,對於予以遏制——沒辦法,誰叫大陸現在實力夠強呢,所以底氣和底線,相應的也高了許多。

而且蔡英文想發作還不容易——因為大陸手上的經濟籌碼太多了,她越發作,大陸的打壓越狠,然後她在島內的境遇就更遭。

這就讓蔡英文很難受了。站在大陸的立場上,蔡英文表現不好,所以需要付出代價;但站在傳統綠營的立場,蔡英文就是個慫包——關鍵是慫了也沒換來真金白銀的好處。蔡英文夾在中間,既不敢向大陸妥協,又不敢在台獨方面太肆無忌憚,所以民意崩盤,在所難免。

而這就給了賴清德機會。時局發展到現在,形勢已經很明了了——以大陸今日的實力,蔡英文的這套淺綠緩獨路線根本就行不通。

淺綠緩獨的人,之所以持此路線,無非是想在維持現狀,並在此基礎上,從大陸搞點好處。但問題是,淺綠的維持現狀,是建立在不承認九二共識基礎上的,以大陸今日之強勢,根本就不可能搭理這種路線。既然如此,那這幫選民還不如去投同樣支持維持現狀淺藍得了——雖然淺藍也不完全符合大陸心水,但起碼他們作為藍營,對承認「九二共識」沒有忌諱——這樣多少還是可以換些好處的。

這種基本盤的流逝,對蔡英文當然是很危險的。作為綠營領袖,她不能承認九二共識。但作為台灣當局領導人,又不能轉變路線,向深綠方向發展——她小步向前走兩下,可能還有點空間,如果大幅直接轉向深綠,大陸會立即採取強制措施,台灣經濟的本就不暢的輸血管,將被徹底掐斷,蔡英文作為當局領導人,會因此遭受滅頂之災。

所以,蔡英文現在已經進入了死局。即便淺綠緩獨因為實踐中倒了招牌而岌岌可危,但她作為台灣當局領導人的身份,受此身份束縛,卻也無法向深綠方向轉。

這就給了賴清德機會。正所謂此消彼長,既然淺綠緩獨倒了招牌,那麼接下來的綠營系統中,深綠急獨派自然就會上位。誰能成為深綠路線的代表,誰就掌控了民進黨。既然黨內第一大佬的蔡英文受制於政治身份難以抓住這根線,那作為第二大佬的賴清德,就可以趁虛而入。

這就有了賴清德的表演。

首先,他自詡「務實的台獨工作者」,並大放厥詞,把自己強硬台獨身份給坐實,以攬獲深綠急獨分子的支持,謀求獨派共主身份。

其次,他辭去台灣行政部門負責人職務——這個職務相當於島內政壇二把手,在這個位置上搞急獨,勢必招致大陸的強勢制裁,這種後果賴清德承擔不起。而辭去閣揆後,賴清德就只是一個在野政客,可以隨便說話而不用負責,利於他邀獲人心。

在做完了這一切之後,賴清德就可以向蔡英文逼宮了。此時的賴清德,已經是深綠急獨路線的掌舵者。隨着蔡英文民意崩盤,淺綠緩獨派一部分倒向藍營,一部分回歸深綠,此消彼長下,深綠已重新成為民進黨主流。憑此聲勢,賴清德就有極大的可能壓倒蔡英文——這樣,進可以代表民進黨,競選2020,退也不失為民進黨黨魁,號令綠營。

當然,這種撕破臉的搞法,壞了傳統規矩,所以不招黨內主流待見。但這個其實無所謂。隨着路線分歧出現,民進黨的黨內政治環境和以前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在路線決定一切的現在,只要深綠佔據黨內主流,賴清德坐穩深綠掌舵人之位,那其他大佬面臨的,只有兩條路——要麼歸順賴清德,要麼隨着基本盤流失(去淺藍,或者回歸深綠),而失去大佬之位,淪為過氣之人。

當然,賴清德這套,也是有隱患的——隨着大陸強勢地位的確立,連蔡英文的那套淺綠路線都已經無法過關;如果賴清德真選上了2020,就他這一套,在大陸面前又怎麼可能混的下去?

不過這個無所謂。2016年的蔡英文,同樣知道自己不容於大陸,但她不照樣靠這套忽悠着當上了領導人?對於賴清德來說,當務之急,是先把綠營老大的位置奪來再說。只要這個位置拿穩,就算2020選不上,自己也是有賺無虧。而如果僥倖選上了,即便任期內鐵定被大陸收拾,但至少可以過四年的老大癮,也算是人生登上巔峰,政治生涯功德圓滿。至於這種結果,會不會給台灣帶來重大損失,那就不關他賴清德的事了——畢竟人是你們自己選的,他賴清德從一開始又不是政治家,而只是個政客。既然是政客,那自己能獲利就行了,至於維護台灣利益,他既沒那本事,也沒那個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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