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迷之高支持率背後,是美國體制公信力的嚴重坍塌

雲石

特朗普的支持率,絕對是一個讓人不可思議的存在。現在美國的新冠確診率都破了150萬——一國佔了全球三分之一,死亡人數也突破九萬大關,而在這麼多天下來,特朗普的支持率,卻一直居高不下——前段時間甚至直逼49%;近幾天似乎有所回落,但各類民調也一直穩定在40%以上。考慮到美國民調機構大多對特朗普充滿惡意,所以到現在還有40%以上穩定支持,這特朗普絕對是妥妥的大神。

當然,特朗普能有這種支持度,也離不開對手的襯托。畢竟民主黨候選人拜登實在是一個乏味的存在,毫無個人魅力。這樣的人物,本身能對特朗普造成傷害實在極為有限。

但對手固然不行,特朗普自身的表現,卻也實在太差勁了些。過去幾個月,特朗普的抗疫表現實在糟糕透頂,各種失誤、錯誤也被媒體扒了個底褲朝天;再加上他自己的爆雷層出不窮,還整出注射消毒劑滅殺體內新冠病毒這樣天雷滾滾的奇葩構思,可以說,換做過去任何一個建制派總統——無論是克林頓、布殊還是奧巴馬,到這份上,都鐵定名聲掃地,被釘上恥辱柱不得翻身了。

可唯獨特朗普不!雖然民主黨和傳統媒體一直不竭餘力的將其與胡佛(公認的美國史上最差總統)相提並論,美國現在的狀況也確實與胡佛執政下的大蕭條時代頗有相似,但不同的是,特朗普的支持率,卻並沒有受到根本性衝擊。輿論也大多認為,特朗普依然能在年底的大選中獲勝,成功連任!

這真是活見鬼!這樣一個擺明了不靠譜,擺明了捅出天大簍子的總統,為什麼還能收穫如此多國人的支持?憑什麼還極有希望獲得連任?

能有這樣的「成就」,我們當然不能不佩服特朗普巧舌如簧、顛倒黑白的嘴皮子功夫和超級強悍的甩鍋本事。但這些本質上都是術而已,真正讓特朗普“穩如泰山”的,還是美國特殊大環境所聚集成的所謂“勢”,說的更清楚點,美國社會長期高度極化,導致的體制公信力坍塌,才是造成特朗普無論怎麼錯,都能屹立不倒的根本原因!

可以說,自人類走出原始社會後,進入共產主義社會(或者說天下大同)前,就一直是個階級社會。階級社會的一個提點,就是有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之分,而構成統治階級的精英,與構成被統治階級的平民,是存在巨大的能力與資源差距的。簡單的說,鑒於學識、能力、視野方面的巨大優勢,以及對社會主要資源的掌控,所以精英階層天然扮演了引領者的角色;而平民鑒於自身素質和資源掌控方面的差距,所以絕大多數時候只能被動的扮演追隨者角色。

當然,這種結構也是有缺陷的——比如精英階層可以利用自己的引領者身份以權謀私,甚至可以為了自身或者自己階級的利益而坑害平民階層利益,所以在制度層面,通常也有一些對精英階級的制衡設計。但制衡歸制衡,精英引領平民,這是身處階級社會的主流結構——或者說正確打開方式。

在這種社會結構下,作為統治階級的精英,為了維護社會的正常運轉,自然需要做到讓平民服從。而這種服從,除了利用自身的權力和資源,來逼迫平民被動遵從這套邏輯和規則外,同樣也需要通過各種方式,引導民眾的思想,讓他們主動而心甘情願的,認同自己的想法和主張——畢竟暴力逼迫成本太高,而且會讓平民心生怨恨,這種怨恨一旦積攢到一定程度,就會爆發出來,引發革命,推動社會重新洗牌。所以,精神上的引導,雖然技術上難度更高,但只要成功,成本也是最小的。

而這種所謂的精神引領,就是體制公信力。只要民眾對體制的認可還在,還對這套社會治理體系保持高度的認可,那麼精英階層作為一個整體,就可以用較低的成本,來各種理念和政策由上而下的傳到下去。

而在西方社會,體制公信力一般是很穩固的。之所以如此,除了西方文明遠高於其他文明的發達屬性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西式民主制度下,政府是可以通過選舉方式更換的。這種模式下,政府與體制相對獨立,它只是維護體制的一個籌碼,是精英集團,或者說是部分精英集團推出的維護自己利益的一個工具而已。如果政府幹的不好,那直接將其拋棄,換一個政府上台就得了——這固然會讓某些政客乃至黨派的利益受到影響,但整個精英階級,以及其所締造的體制,卻可以通過這種讓替罪羊的頂鍋,而繼續維持自己的寶相莊嚴,維持自己的公信力——說的直白點,乾的不行,那是這個政府沒用,咱們的體制是沒問題的,依然是人類的燈塔。

只不過,雖然西式制度下,政府可以為體制充當替罪羊,但這種功能也不是無限的。如果連續多個政府都不行,民眾始終處在艱難困境中遲遲不得緩解,那麼隨着歲月流逝,平民的疑慮和憤怒,就會從針對政府,逐漸傳到到針對體制。

這就很麻煩了。雖然平民和精英天然會因為利益而產生對立,進而導致體制公信力的消解。但這並不意味着精英階層所構建的體制,對平民就完全沒有益處。畢竟我們前文中說了,精英階層的視野、學識、能力,都是遠在平民之上的。雖然他們天然的會利用這種優勢以權謀私,但同樣,這些優勢,也會讓他們能夠理解和分辨一些複雜卻有益的現象,做出正確的決策,確保這個社會正常有序運轉。

而這個能力是平民階層所不具備的。畢竟平民階層知識體系落後,思維簡單,對社會如何運轉缺乏系統性,科學性的理解,所以很多時候,不具備做出科學合理判斷的能力(比如在面對外國的反華舉動時,中國的出租車司機,工廠的藍領工人,以及讀了兩本書,卻又沒讀透的半吊子憤青等等,最主流的觀點,就是要用武力教訓對方,只要上層不選擇開仗就是慫包,是他們喝酒擼串,指點江山時痛心疾首的對象——至於這種以一國斗全球的戰爭有沒有獲勝可能性,戰爭會不會導致自己失業,導致自己家破人亡,導致自己沒飯吃,這個他們是想不到的)。

平民階層思想上的整體膚淺,決定了,他們客觀上,也確實離不開精英階層的思想引導——雖然這種引導中很可能會摻雜私貨;但如果沒有這些引導,任平民階層胡來,肯定會鬧出大亂子。

所以,既防範又服從,既要防止精英洗腦,但又必須接受精英引導,這樣的動態平衡才是科學的——而從這個角度來說,體制公信力固然不宜太高(不然軍國主義和納粹就是前車之鑒),但同樣不能過低。

而美國現在,就遭遇體制公信力大幅坍塌的局面。近幾十年的產業空心化和貧富差距以及福利攤薄,極大的刺激了美國平民階層——尤其是那些從中產滑落下來的白人藍領,而之前的建制派總統——無論是民主黨的還是共和黨的,都面對這些積弊束手無策,無法從根本上改變這部分民眾的艱難處境,平息他們的憤怒,這種情況下,體制的公信力就逐漸的坍塌。

這就麻煩了。當平民不再相信體制,不再相信精英階級通過體制而構築起來的規則和邏輯,那意味着精英階層無法再用洗腦這種低成本的方式來讓民眾服從。

這種情況,會導致兩個結果:

首先就是造反和革命,通過暴力方式推動社會重新洗牌。

這個在亞非拉第三世界非常常見,不過在西方世界,尤其是美國,現在還沒到那一步。畢竟美國是全球第一強國,底子夠厚,平民雖然過的差了點,但這種差也是相對以前而言,就絕對值而言,他們依然稱得上是幸福,所以還不至於要通過暴力革命來解決問題——畢竟這個難度太大,隨時都會掉腦袋。

既然沒到造反和革命的地步,那就只好寄望於改革了。藉助西式選舉制度,選一個與現行體制不相容的政治代言人上台,讓他用體制賦予的力量來改革體制,這樣看上去最科學,也最符合民眾利益。

特朗普就是在這種背景下被拱上台的。而特朗普本身就肩負反體制平民的重託,這種屬性,使得它的上台,本身就激化了平民與精英的矛盾;而其上台上任後為了鞏固支持率,又做了許多討支持者喜歡,卻有損精英利益的事(反全球化),這樣的結果,就是導致美國平民與精英階層的對立進一步激化。

這就很麻煩了。

前文說了,精英對平民的思想引導也並非全都是壞事,還是有很多有利於社會正常運轉的好處在的。可隨着特朗普的上台,民眾與精英矛盾越來越極化,社會撕裂的愈發嚴重,這種情況下民眾對精英的反感越來越加劇,對制約特朗普行為的現行體制,其之認同感也越來越差。

鑒於平民本就是一個嚴重缺乏知識和常識的群體,情緒和思維方面主要是由感性主導,所以隨着對立越來越嚴重,他們的思維自然也就越來越極端化,最後就自然而然的簡化成為這樣一個非黑即白邏輯——反正我水平有限,大道理我也不懂。我只知道特朗普是幫我們的人,精英們則都是吸血鬼,所以只要特朗普說的我都支持,只要精英們說的我都反對。

一旦到了這個地步,體制公信力就嚴重坍塌。體制已經徹底淪為民眾眼中的對立面,淪為他們要打倒的對象。作為體制受益者和維護者的精英們,已經淪為這部分民眾心目中的撒旦,那他們的話——不管有理的還是沒理的,在他們看來都是扯淡。而特朗普的言行,不管在正常人看來多麼荒謬,不管多麼不靠譜,但鑒於其被賦予了反體制的革命者光環,所以在這部分平民眼中都是可愛的,是政治正確!

只問敵我,無論是非!這就是社會矛盾極化而必然導致的結果。極化撕裂了民眾,大家紛紛選邊站,陣營代替道理,成為人們判斷對錯與否的唯一標準。在這種社會模式下,特朗普擁躉們只會相信自己人特朗普的辯解,相信自己人特朗普的主張;至於民主黨和CNN,就算他們把特朗普老底揭穿,也只能讓自己這一方的人義憤填膺,卻無法觸動特朗普擁躉分毫。

那麼,作為變量的中間派呢?不好意思,隨着美國社會極化加劇,中間派已經越來越少,越來越不足以影響政壇格局了!正是因為如此,特朗普再怎麼差勁,其支持率也始終不受大的影響,甚至年底依然有極大的可能連任成功——誰叫民主黨的候選人這麼不討喜呢!

只不過,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政治,這樣的總統,它給美國帶來的,究竟是福還是禍,那就真只要天知道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反正美國的家底天下第一厚,就算是禍,他們也禍害得起!所以這一點,就不撈咱們這些外人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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