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美國醫用口罩製造商Premium-PPE表示，其口罩產量比去年的高峰期整整暴跌了近90%。
長期的虧損使得這家公司不得不將原來的280多名員工裁到了大約50人，而Premium-PPE也並不是唯一一家面臨窘境的美國口罩製造商。
早在疫情爆發之初，由於「世界工廠」中國限制了口罩出口，雖然導致美國在短暫時間內出現了「口罩荒」現象，卻間接促進了美國本土口罩製造業的繁榮。
如今，隨着中國的廉價口罩再度回歸美國市場，美國本土口罩商們表示，這一行業已經再次被「虐」到瀕臨滅絕。
在無法降低成本的情況下，美國的口罩行業高管們紛紛站出來，尋求美國政府的介入。他們不僅指責「Made in China」口罩構成了「不公平競爭」，更聲稱此事關乎「國家安全」，「國家榮譽感」等等。
那麼，拜登政府會不會出手拯救即將被「團滅」的美國本土醫療用品製造業呢？
一、疫情初期，一批口罩生產商發了財
美國在疫情初期出現「口罩荒」的原因其實不難解釋。對於中國口罩的依賴，其實早在疫情之前就已經出現了。
據美國國會研究處的研究發現，美國光是在2019年從中國進口的口罩就佔了72%，可以說幾乎完全依賴於中國的口罩生產。
非營利組織Project N95是一家在2020年成立的全國個人醫療防護設備的信息交換中心。ProjectN95的研究發現，在疫情開始之前大約有10家美國公司正在積極製造N95口罩，其中包括諸如Honeywell和3M這樣的大型企業。
然而，這些大型企業的口罩製造地基本上都設立在了國外，只有10%不到的口罩是在美國本土所製造。
北卡羅來納州立大學供應鏈管理教授羅伯特·漢德菲爾德指出，2020年初疫情爆發後，「中國在意識到自己面臨危機後，迅速限制了所有出口國外的口罩。」
這也導致大量美國企業在中國的工廠雖然仍然在製造口罩，但這些口罩在中國方面的限制下，根本無法被運往美國，導致美國在疫情前期出現了「口罩荒」的現象。
不過，在來自中國的口罩遭到腰斬後，美國開始湧現出了不少新興工廠，而其製造的物品無一例外，全是美國民眾和醫療工作者們最為需要的口罩。
這些口罩為美國解決了燃眉之急，也讓一批口罩生產商們發了財。
美國口罩製造商協會主席，德克薩斯州的口罩製造公司《Armbrust American》的創始人兼CEO勞埃德·阿姆布魯斯特介紹，2020年，在沒有任何政府援助的情況下，Armbrust America在奧斯汀附近買下了一家工廠，購買了製造機器，雇傭了100多名工人，申請了複雜又冗長的政府認證，最終才得以開始製造口罩。
阿姆布魯斯特介紹道：「我們從去年4月份疫情開始後就開始製造口罩。在短短6個月內，我們就擴大規模到了每天製造100萬個口罩。目前，我們同時在製造普通外科口罩和N95口罩。」
二、「Made in China」再度回歸，美國口罩產量大幅下降
然而，口罩製造商們的黃金時期卻並沒有維持太久。
一方面，在美國的疫苗接種範圍逐漸擴大後，美國政府為了鼓勵更多民眾接種疫苗，宣布完整接種疫苗的人群不需要繼續佩戴口罩。瞬間，全美對口罩的需求出現了大幅下跌，導致口罩製造商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另一方面，隨着中國在疫情得以緩和后解除了口罩出口禁令，大量來自中國的廉價口罩再度重新進入了美國市場。口罩商們認為，這些廉價口罩將美國口罩製造業逼上了懸崖邊緣。
如今，阿姆布魯斯特的工廠對人員的需求大大減少，很多主要班次甚至只有一名工作人員在值班。
阿姆布魯斯特近期向國會發出了呼救。他提到：「我們不是貪得無厭，但我們現在的確是很需要政府的支持。如今，來自中國的競爭壓力可能會在議員們做好決定之前，就將這個行業完全殘殺殆盡了。」
阿姆布魯斯特甚至表示：「再堅持4個月，可能我也要關掉工廠了。」
阿姆布魯斯特還提到，口罩製造商協會成員們的倒下，將會對美國的本土醫療用品製造業造成毀滅性的打擊：「口罩製造商協會已經有5名成員停止了製造。在未來，我們的成員們將會在兩到三個月之內紛紛倒閉。但是更可怕的是，當口罩商們倒閉後，他們不會把製造口罩的機器給關掉和封存起來，而是會直接扔到垃圾場處理掉。
這樣下去，美國將不會再有任何本土製造口罩的能力。」
佛羅里達州的醫療器械製造公司《DemeTech》副總裁路易斯·阿圭羅也向國會和外界大吐苦水：「我們公司在5月早些時候解僱了1500多名製造口罩的工人。在未來幾周內，其他500名製造N95口罩的工人也可能會被解僱。」
不僅是新興工廠，老廠子們面對如今的困境，也紛紛感到壓力山大。
美國歷史最悠久的口罩製造商Prestige Ameritech的執行副總裁麥克·鮑文表示，2009年H1N1病毒爆發時，Prestige Ameritech曾經加快了口罩製造以滿足美國國內對口罩的需求。但是在那次疫情一結束後，市場瞬間就變得枯竭。
雖然Prestige Ameritech在H1N1後得以存活，但還是遭遇了大量員工下崗和不小的經濟損失。
如今，Prestige Ameritech也出現了6台機器閑置的現象，這與疫情期間工廠內忙碌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鮑文抱怨道：「就像俗話說的那樣，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人們都想要中國的口罩，因為中國的口罩便宜。但同時，人們又想要在無法獲得中國產品的時候，能有美國製造的口罩來救他們。這麼好的事是不現實的。」
著名的大企業Honeywell近期也遭遇了危機。Honeywell最近宣布，他們正在關閉位於羅德島州史密斯菲爾德和鳳凰城的兩家工廠，停止那裡的N95口罩製造，並且會裁員至少1000多人。
Honeywell公司的發言人艾瑞克·克蘭茨對此評價道：「我們雖然停止了兩個工廠的一些人工操作工作，但我們還是維持了自動化製造線以繼續履行訂單，並將會根據需要增加產能。」
三、美國整個本土醫療用品製造業都面臨危機？
當然，口罩製造業並不是美國唯一遭遇危機的醫療用品行業。在廉價進口醫療產品的不斷湧入下，美國其他醫療用品的生產商也面臨著危機。其中包括了馬薩諸塞州的紡織公司《Merrow Manufacturing》，這家公司有着183年的歷史，從內衣到防彈衣到坦克防塵罩什麼都做。
2020年疫情爆發後，由於新英格蘭地區的醫院無法進口來自中國的醫療用品，這家公司開拓了生產手術服的業務。
經過了耗資1000萬美元的重組，Merrow Manufacturing為數百名工人進行了再培訓，並多雇傭了數十名工人一同從事生產手術服的業務。到了2020年夏天，這家工廠已經能夠每周生產70萬件手術服了。
他們同時也得到了美國政府的認可，馬薩諸塞州州長親自拜訪了這家工廠，而羅德島州州長更是稱他們為「英雄」。
但正如口罩製造業面臨的問題一樣，在低價的中國醫療產品再度湧入美國後，Merrow Manufacturing也不得不停止了手術服的生產。該公司的合伙人查理·邁羅提到：「我們生產的手術服每套價格高達18美元，這與中國生產的，售價為每套6美元的類似產品根本無法競爭。」
四、美國企業家無法降低成本只能求助政府？
為何在面對諸如口罩、手術服等的競爭時？美國本土製造業似乎毫無還手之力？
究其根本，還是企業家們始終無法降下成本，只能眼看着一家家工廠逐漸停止運作。
口罩製造商協會聲稱，從中國進口的大部分口罩和醫療防護設備的售價低到無法想像，在中國製造的口罩價格降到了1美分一個的同時，美國製造的口罩價格還不得不停留在10到15美分一個。
畢竟，如果質量差不多的情況下，價格便宜了2/3甚至更多，又不是「人傻錢多」，誰願意買貴的？
在此情況下，美國民眾尤其是企業家們對復興本土醫療用品製造業的呼聲也越來越強烈，一些企業家們甚至把這一事件上升到了國家榮譽的高度。
面對各大行業高管們不斷的請求，白宮疫情供應協調員蒂姆·曼寧在近期站出來表示，美國政府已經在試着解決這一行業之中的一些挑戰，包括推動聯邦機構多從國內的供應商採購，並且向為全國醫院供應物資的分銷巨頭們引入初創投資鏈。
曼寧還強調，政府將在未來幾個月內撥出數十億的聯邦救濟支出，用來多購買“美國製造”的醫療產品來補充國家戰略儲備。
美國國會也在加緊行動。2021年5月19日，科羅拉多州參議員邁克爾·班內特和湯姆·迪利斯共同推出了《疫情醫療用品法案》。這一法案將在未來的三年內，每年撥款至少5億美元支持國內重要醫療設備的製造。這一提案得到了兩黨的廣泛支持並迅速在參議院被通過。
一直對外國立場較為激進的民主黨眾議員安娜·艾斯何甚至在國會的講話中說道：「在疫情的高峰期時，醫療工作者們不得不承擔著很高的風險，這讓我們意識到了自己目前所處的位置，也令我們感到羞愧。」
白宮方面同時表示，目前正在制定一項戰略，以便建立更具有彈性的疫情期間醫療用品供應鏈。而拜登近期所簽署的立法也包括投資100億美元，用於增加美國的製造能力，以及延長與醫療器械廠家關於醫療防護用品的合同等。
不過，行業內人士表示，他們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據口罩製造商協會表示，他們的27名成員企業已經裁掉了至少50%的勞動力。如果政府再不出手相助的話，那麼在兩個月內，大部分美國的口罩製造商都將被迫倒閉。
一方面，口罩商們在尋求拜登政府的支持。另一方面，口罩製造商協會也在想辦法「加大」需求，口罩製造商協會指出，政府首先應該更改CDC過時的指導方針來消化庫存。
在早期出現口罩短缺現象時，CDC曾經頒布了重複使用口罩的指導方針，要求醫療工作者們在使用N95口罩的時候必須得反覆使用，就算口罩本身被設計為一次性的也不行。
口罩製造商協會表示，如今，「口罩荒」早已得到緩解，全國各地更是有至少2.6億個口罩無人使用，被扔在倉庫裡「吃灰」。然而，CDC方面卻仍然沒有任何修改方針的意思。
拜登政府最終會出手嗎？■
参考资料：
https://www.nytimes.com/2021/05/29/health/us-china-mask-produ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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