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緊縮週期，總有幺蛾子橫飛。
斯里蘭卡破產鬧得沸沸揚揚，總統拉賈帕克薩已經宣佈辭職並逃往馬爾代夫。誰知道馬爾代夫的斯里蘭卡人繼續抗議，他又逃到新加坡去了。
但這顯然不是結束，留下來的看守政府正面臨著棘手的善後問題。
繼斯里蘭卡之後，巴基斯坦也步其後塵，目前情況十分危急。
1
論症狀，巴基斯坦和斯里蘭卡幾乎一樣：
- 通貨膨脹高企；
- 燃料食物短缺；
- 自己生產不來，嚴重依賴進口；
- 外匯儲備接近枯竭，外債到期無力償還。
6月份巴基斯坦的通脹率飆升到了21.3%以上，是較長一段時間以來的新高。
大家都知道美歐最近的通脹率達到9%左右，就已經是一個難以承受的數字，急欲加息而後快。中國今年的通脹目標是3%，到3%就十分警惕了。所以21.3%這個數字基本屬於雞飛狗跳、兵荒馬亂的水平。
何況，巴基斯坦的通脹和美國的通脹還有根本不同：
美國是給居民發錢太多、是由居民買出來的通脹；而巴基斯坦是由政府消費（包括軍費）出來的通脹。這兩種給居民的切身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
4月的巴基斯坦一升汽油還是150盧比（0.60英鎊），到了7月價格已漲到250盧比。食用油從5月到6月也漲了40%。
購買食物的花費，已經超過人們收入的40%。
更要命的是，現在南亞熱浪滾滾，巴基斯坦大面積停電卻變得越來越頻繁。
在過去的兩個月裡，很多城市每天停電經常達到10個小時以上，人們不得不忍受著四五十度的高溫天氣。
物資短缺的原因，當然是產業鏈的落後。
巴基斯坦的燃料、食用油甚至機械和糧食都嚴重依賴進口，而要進口就要消耗大量外匯儲備。本來外匯就不多，目前只剩下60億美元左右，大概相當於一個月的進口費用。
不出意料，巴基斯坦匯率暴跌。
美元兌巴基斯坦盧比（PKR）在7月19日突破了212，盧比屬於「自由落體」的狀態。
眼看外債就要還不上，離危機只有一步之遙。
2
巴基斯坦和斯里蘭卡的產業表象雖有不同，但本質卻很相似：
自己的製造業和生產性服務業都太弱。
國家之間的貿易，無非是拿自己生產的東西換取外國的東西。當自己產業太弱，無法和別人對等交換，就只能借錢度日。那麼遇到國際環境的變化的時候就很容易暴雷。
巴基斯坦長期以來，很大程度就是靠借錢度日，它的進口遠遠大於出口。
豆類、小麥、食用油、茶和糖這些基本食品都是淨進口。而且過去二十年來進口依賴度一直在增加：2000年食用油消費量的77%來自進口，2020年升到了86%。
截至今年6月，巴基斯坦貿易逆差接近500億美元，比上一年增長了57%。
截至今年3月，巴基斯坦的外債達到864億美元，佔到它全年GDP的30%左右。
30%算是一個很高的數字了，因為這只是外債。作為對比，中國的這個數字是17%。
為了降低外儲消耗和盧比的貶值速度，巴國政府把很多商品都划為了「非必需品」，「非必需品」不再允許進口。
這個清單中包括巧克力、尿布、寵物食品和衛生棉條等等。當然，在老百姓的壓力下，政府修改了這個清單，因為人們擔心寵物和牲畜會營養不良、巧克力會被沒收、女士們將無法得到足夠的衛生巾。
還有茶葉，巴基斯坦人還超喜歡喝茶，是世界上最大的茶葉進口國之一，2021-2022財年消費了4億美元的茶葉。
所以內閣部長建議：每人每天少喝一杯茶。
巴基斯坦人連喝茶這個最簡單的樂趣也要消失了。
3
導致南亞國家這一波危機潮的直接原因有兩個：
一個是俄烏戰爭使它獲得石油和糧食的難度增加；
一個是美元加息導致資金外流、同時惡化了融資環境。
不少國家依賴烏克蘭或俄羅斯的小麥及能源進口，巴基斯坦對這兩種商品尤其需要。
按2020年7月至2021年1月期間的數據看，巴基斯坦是烏克蘭小麥出口的第三大消費國，前兩名是印度尼西亞和埃及。
由於烏克蘭的黑海港口被封鎖，糧食出口受阻，同時國際上對俄羅斯石油的制裁，都對巴基斯坦形成了學生打擊。
毫無疑問，這場衝突產生了不利影響，擾亂了供應鏈。但這肯定不是斯里蘭卡和巴基斯坦等國出問題的唯一原因，甚至不是主要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內因。
剛才我們說，內因就是產業薄弱，尤其是製造業和生產性服務業薄弱。
那麼產業薄弱的原因又和它的社會生態有很大關係。
首先，巴基斯坦的極端思想比較嚴重，尤其是宗教極端思想和極端的民族主義思想。所以政客們也喜歡利用這種極端思想和民族主義來拉選票。一個在巴基斯坦工作過三年的同學曾告訴我，那裡的政客天天組織大家燒美國國旗，還燒美國總統畫像（我認為是有誇張），大家都是群情激昂。不過，如果有人有機會拿到綠卡或者能把孩子送去讀書，那還是很開心的。
還有腐敗，巴基斯坦數十年以來都存在腐敗和管理不善的問題。
剛剛下台的前總理伊姆蘭·汗，說國家走到這種地步都怪早期的腐敗領導。而現任內政部長拉納·薩努拉也這樣說伊姆蘭·汗。
的確，從歷史上看，巴基斯坦歷屆都有揮霍無度的情況。以及，「小國大軍」的存在不可避免地增加整個國家的費用。
警察系統是一個典型：警察系統被認為「長期腐敗，效率低下」，大多數巴基斯坦公民都怕警察，沒有背景的人常常遭到警察的勒索。
今年3月下台的伊姆蘭·汗，曾提出一個改革警察體制的方案，但最終是毫無進展。
4
新上任的總理謝赫巴茲·謝里夫恐怕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一邊等待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救援，一邊向友好國家求助。
事實上，巴基斯坦以前總共得到過IMF的22次救援，救援金額比其他任何國家都要多。
但它自己的改革一直付之闕如，內因一直沒解決，這是它一再重復危機的原因。
這次，IMF仍然給出了60億美元的救助計劃，但有前提條件，那就是「一定要改革」。
改革什麼呢？主要包括：
- 減少赤字，改善銀行和稅收立法；
- 逐步取消電力補貼；
- 減少軍費；
- 減少外匯干預；
- 減少或停止那些不符合經濟規律的「重大基礎設施項目」。
IMF還要求巴基斯坦成立一個反腐工作組，加強執行關於反貪的法律，建立保證零腐敗的機制。
這些改革能推動嗎？裡面很多條件既不受官方和軍隊歡迎，也不受普通民眾歡迎。
可以說希望渺茫。
儘管如此，IMF還是先給了巴基斯坦一筆11.7億美元的貸款，以解燃眉之急。
未來一段時間，美元和歐元緊縮還會持續，世界範圍的經濟下行週期正在開啓。
南亞地區，類似斯里蘭卡和巴基斯坦的國家還有尼泊爾、老撾，都有危局。
歐洲則是意大利和希臘，政府債務率已經超過了2012年歐債危機時期。
真的山雨欲來了。■
Be the first to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