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盟外長會議是南海國際仲裁公布後，有關各方的第一次短兵相接，不管是美日，還是菲越，都將矛頭對準了一個國家——中國。很可能地，去老撾參加會議前，王毅同學外表張揚堅硬的同時，內心其實也是惴惴的。結果，卻出乎許多人意料之外。
路透社一篇報道的標題，就是「中國外交的勝利，東盟避提仲裁判決」（Diplomatic win for China as ASEAN drops reference to maritime court ruling）。
這麼大動靜的仲裁案，結果出來了，竟然大家提都不提。
這是中國最近難得的一次經典性的外交勝利。贏得乾淨利落，勝得酣暢淋漓。
之所以可說是經典性，就在於反差太大，中國的外交此前處境相當嚴峻。
牛彈琴此前就說，南海爭端，毫無疑問是今年中國外交的最重大考驗。談不上四面楚歌，但中國外交至少面臨三個層次的壓力：
第一，如何化解仲裁庭的不利裁決；
第二，如何應對美日施加的不遵守國際法的壓力；
第三，如何化解東盟國家的非難和指責。
前兩個，其實倒也很容易，我們就是彈簧，你批評得越厲害，我就反彈得更厲害，你派軍艦來，我導彈豎起來，畢竟是東風吹，戰鼓擂，如今的世界誰怕誰。
最麻煩的，其實是東盟國家的發難，菲律賓是仲裁發起國，越南與菲律賓是一條心，文萊、馬來西亞與中國還都有南海領土爭端，新加坡、印尼、緬甸現在與中國有些貌合神離，只是不撕破臉皮。
在東盟外長發表聯合公報前，美國國務卿克里也是不辭辛苦，頻頻出擊，要求東盟要團結，發出同一個聲音，敦促相關國家遵守國際仲裁庭裁決。
比如，在和東道國老撾外長會談時，克里就敦促東盟國家達成共識，就南中國海裁決發表一個聯合聲明。（He urged ASEAN to reach consensus and issue a joint statement on the arbitral tribunals recent ruling on the South China Sea.）
而且，車軲轆話也不怕多講，根據美國外交官透露，克里與每個東盟國家外長會談時，都談到了這個問題。（ Kerry pressed the issue during other bilateral meetings with ASEAN members）
此外，還有日本，日本外相岸田文雄24日出發前聲稱，日本政府將向老撾提供資金技術援助，希望與老撾在敦促中國接受南海仲裁問題上達成共識。
但中國也不是沒有支持者，除了保持中立的馬來西亞、文萊，還有比較親近的泰國，當然，還有小兄弟的老撾和柬埔寨。
對中國來說，最幸運的是，在南海問題鬧得最凶的這兩年，東盟主席國一是柬埔寨，一是老撾。上次柬埔寨外長會，圍繞着是否提及南海問題，各方爭執不下，柬埔寨乾脆決定，外長會不發表聲明。據說，這是東盟幾十年來首次開完會沒聲明的。
這一次，力挺中國的，還是柬埔寨。
根據路透社的報道，柬埔寨堅決反對這次外長聲明提及南海裁決，外長會議為此陷入混亂（ disarray）。
東盟奉行一致通過原則，雖然在東盟，柬埔寨是小國中的小國，但這關鍵的一票，使得菲律賓不得不最終撤回提及南海的主張。
柬埔寨，好樣的，也不虧了中國那麼多億美元的援助。
據說，東盟外長的聯合聲明，原本還要加入「大規模填海造地」的內容來暗指中國，但是「大規模」的用詞，最終也被去掉了。
即便如此，王毅也不饒人。他在記者會明確說，「填海造地」的措辭，指的並不是中國，「中國現在並沒有在南海填海造地」（以前的不算）。
具體是哪一個國家正在這麼做，王毅說，不會「點出名字」。
這其實還只是中國外交的第一重勝利，第二重勝利，則是中國和東盟外長還很神奇地達成了南海聲明，突然間有點握手言和了。
聲明全文也不長，但核心的內容，是其中的六點共同主張：
一、各方重申尊重並承諾，包括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在內的公認的國際法原則所規定的在南海的航行及飛越自由。
二、有關各方承諾根據公認的國際法原則，包括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由直接有關的主權國家通過友好磋商和談判，以和平方式解決它們的領土和管轄權爭議，而不訴諸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脅。
三、各方承諾保持自我剋制，不採取使爭議複雜化、擴大化和影響和平與穩定的行動，包括不在現無人居住的島、礁、灘、沙或其它自然構造上採取居住的行動，並以建設性的方式處理它們的分歧。
四、各方可在包括航行安全、搜救、海洋科研、環境保護以及打擊海上跨國犯罪等各領域探討或開展合作。
五、各方鼓勵其他國家尊重《宣言》所包含的原則。
六、有關各方重申制定「南海行為準則」將進一步促進本地區和平與穩定，並同意在各方協商一致的基礎上，朝最終達成該目標而努力。
為什麼說這是中國的勝利？
第一，專門談南海問題的聲明，也絕口不提國際仲裁庭裁決。裁決真是廢紙一張了，美日期盼的東盟一致譴責中國，自然更不可能了。
第二、「由直接有關的主權國家通過友好磋商和談判，以和平方式解決它們的領土和管轄權爭議」，說起來，這反而有點是在批評菲律賓了，菲在中國明確表示反對的情況下單方面強推的仲裁，採用第三方爭端解決程序，明顯有悖於上述原則。
第三、「各方鼓勵其他國家尊重《宣言》所包含的原則」，這其實反而是在打美國臉了，你都不是《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的簽字國，你在旁邊忙乎啥個勁。
第四、「不在現無人居住的島、礁、灘、沙或其它自然構造上採取居住的行動」，也就是說，現在島嶼建設歸建設，但不能移民，這看似約束中國，其實是約束大家的，畢竟中國的島嶼建設是超前，但目前你想去的南沙戶口，估計也不可能。
第三重勝利，則毫無疑問在美國表態的微妙變化上。
譬如，在與王毅的會談中，按照外交部的通報：
克里明確表示：美國對菲律賓單方面提出的仲裁案的內容不持立場，美國明確支持菲律賓跟中國恢復對話，通過雙邊對話協商來解決目前存在的問題。各方應儘快翻過仲裁案這一頁，使南海局勢降溫。
表面看，好像沒有太啥大變化，美國一直就聲稱自己不選邊站隊。但從美國最近相當高調地圍攻中國看，美國這次不得不降低了調門，並要求南海局勢降溫。
之所以這樣，與中國毫不示弱的軍事反應、合縱連橫的外交攻勢，有着莫大的關係。南海問題再這樣緊張下去，那真要擦槍走火、刀槍相見了。
戰爭，菲律賓不想，一打還會失去更多島礁；美國不想，奧巴馬是最不想打仗的美國總統；當然，中國也不想，打仗多少也會幹擾中國夢的實現。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變化？還有一個玄機，就在王毅的話中。
王毅告訴克里，中美應爭取在奧巴馬政府剩餘的任期當中，能夠取得更多實實在在的惠及兩國人民的成果，把一個更加穩定、良好的中美關係轉到下一任美國政府手中。
這什麼意思？
或許也很直白：你們奧巴馬總統將下台了，在最後幾個月期限里，大家還是和氣生財最好。這樣的話，你們退休了，我們還可以經常邀請你們來中國玩玩轉轉，做點生意多賺點錢，應該也不是難事。
除了這三重勝利外，這次東盟外長會，其實還有一個很有看點的地方，則是中日外長會。
王毅，作為日語出身最熟悉日本的中國外長，在和日本外相岸田文雄會談時，幾乎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比如，在南海問題上，王毅就說了四點意見：
- 王毅強調指出，日本不是南海爭議的當事國。這個問題沒你日本人什麼事！
- 在中國和東盟發表聯合聲明推動南海問題回到《南海各方行為宣言》正確軌道的情況下，日本如繼續高調介入，蓄意炒作，只能坐實你們是別有所圖。
- 至於南海的航行自由，過去沒有，今後也不會有問題。中國首先是維護航行自由的堅定力量。
- 最後，奉勸日方謹言慎行，不要一錯再錯，沒完沒了。
因為在中方看來，這個南海訴訟，除了有美國鼓搗外，最大的黑手就是日本，比如五名法官中四名就是日本前外交官指定，在南海問題上，日本也比很多國家更加熱心，努力在圍堵中國。
國社此前發了多篇起底南海仲裁文章，矛頭直接指向日本，其實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如果沒猜錯的話，在南海外交博弈中，中國下一步工作的主基調，就是穩定中美關係，交好東盟國家，狠批日本狼子野心。
或許，接下來，該是中國找日本的晦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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