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各有所得,啟動百日計劃——莊園會綜合分析

桃李堂

昨天就有朋友催着談一談對莊園會結果的評論,但是筆者認為當時得到的信息都是一鱗半爪,不便於客觀分析評價,所以放到了今天。


筆者的分析原則一向是努力做到不媚俗、不故意曲解 ( 水平有限分析錯誤在所難免,但不會故意帶偏 ) 、盡量客觀。在國際時事分析時,不會為了迎合,而故意抬高我們中國,也不會故意貶低對手,儘可能在事實的基礎之上,談談筆者自己的理解,以供大家參考。

所以,今天下午,好好地學習了中國外交部網站上外交部長王毅介紹中美元首海湖莊園會晤的情況,也仔細學習了美國白宮官網上美國國務卿蒂勒森、財政部長努欽、美國商務部長羅斯等介紹會晤情況並回答提問的簡報,才來寫今天的這一篇分析。
文章比較長,因此在篇首,先把筆者的分析結論列出來,感興趣分析過程的讀者親們,再往下看吧:

結論一:第一次會談,大掌柜打了一套漂亮的太極拳,未做任何讓步,特朗普很失望。
結論二:第二次會談,中方進行了一些具體的讓步,主要是回應美方最關鍵的問題,在經貿方面做出。
結論三:中方的讓步是方向性和過程性的,需要時間,執行起來可能有很大變數,特朗普或許會擔心是緩兵之計。
結論四:中美兩方都對會晤策略進行了精心設計,都採用了 「先硬後軟 」的方法,目前看感覺中方更成功。
結論五:中方確實是想合作共贏,大掌柜專門拋出了 「 一帶一路 」 ;美方在經濟方面壓力確實很大,很需要中方的配合幫助。
結論六:中美在經濟方面,合作趨勢大於對抗,最終估計還是會合作,美方最終會同意加入「 一帶一路 」 。在政治方面有溝通和坦承的意見交換,甚至在朝鮮等問題上,談到了中美從來沒有這麼深入和廣泛的具體內容,目前階段,彼此之間讓步不大,但可以按照「新型大國關係 」的十四個字來處理。

對於莊園會的看法,筆者認為可以用以下幾個方面來概括:
一、初次見面,美沒佔便宜 。
這是中美元首第一次直接見面,從網上流傳出來的晚宴前視頻可以看到,特朗普開始時的臉色可是非常地不好;大掌柜呢,倒是給了大家笑臉。
筆者所看到的視頻中,由於光線和拍攝者角度問題,那特朗普的臉色,可真叫難看,我開始還以為談崩了呢。
然後,特朗普開始說話,在大大地讚美了一番大掌柜夫人之後,接著說:“ 中美雙方已經進行了長時間的交流,然而我什麼也沒得到,確實一無所獲 ( absolutely nothing )。
當然,這一段我們國內電視台在播出的時候,掐掉了——其實關於這點,筆者雖然在體制內呆過相當長的時間,但還是不太能理解宣傳口的腦迴路——實事求是播出來又能怎樣嘛,更何況在網絡上還不到處都是。
接着特朗普恢復了正常,說:「但能感覺到我們已經建立了友誼,未來很長時間,我們將保持非常非常良好的關係。」
此時特朗普終於露出了笑容,然後轉身主動和大掌柜握手。
從現在透露出來的信息看,晚宴之前的活動內容似乎是很溫馨和很友好的,特朗普的女兒女婿,攜其外孫和外孫女出面,表演了不少中文節目——唱了「 茉莉花」,背了三字經和唐詩,大掌柜夫人還給他們贈送了熊貓毛絨玩具。
至少從現場視頻看,氣氛真的不錯。小姑娘一邊緊緊抱着大熊貓玩具,一邊低頭背唐詩,真不容易啊。
由此,筆者的分析是:特朗普一方在歡迎大掌柜時,確實是精心做了準備的,但很可能是在後面兩人的會談中,主要是各說各話,各自闡述了中美兩方的原則立場和最關切的問題,並沒有什麼實質性進展——大掌柜並未表現出任何示弱和讓步,所以才有了特朗普在晚宴開始前的「 確實一無所獲( absolutely nothing )」。
二、二次會談,中方有讓步 。
從第二天的會談後特朗普和大掌柜在莊園散步的表情來看,明顯特朗普比第一天要高興不少。
分析:在第二天的會談中,中方應該是做了一定的讓步。
從雙方事後的簡報中分析,筆者認為,中方所做的讓步內容主要在經貿方面——這也是特朗普最關注的問題,具體包括以下3個方面:
1、承認中美雙方貿易不平衡,同意以此為目標,互相商談,謀求改善。
2、建立四個對話機制,現場啟動了兩個,談得非常廣泛而具體,關鍵是給出了一個「 100天見效計劃」。
3、中方主動邀請特朗普在2017年內對中國進行國事訪問。
仔細看來,這三個方面是互相關聯和遞進式的,為了解決問題1,所以在第2步中建立四個對話機制,特別是要落實「 100天見效計劃」 ;最終,達成了成果,才是2017年年內特朗普對中國國事訪問的成行——否則,國事訪問沒有成果豐富的聯合公報,那可說不過去。
那麼算下來,100天之後,大概是7月17號左右,由於中國要在今年9月舉辦金磚國家會晤,同時7月7號將在德國進行G20會議。
所以,如果按照這個時間表計算,特朗普很可能會在8月份進行對中國的國事訪問。
其實最理想的,是爭取特朗普參加5月份在中國舉行的 「 一帶一路」 高峰論壇,並使美國正式回應並贊同大掌柜此次對特朗普所表述的歡迎美國在「 一帶一路」 框架下進行合作的提議。
但是,從外交部網站上王毅外長的情況介紹來看,並未提到此事。那說明很可能此事是在「100天見效計劃」 中的秘密談判項目,能不能談成還要看。
可能有的讀者會質疑,你憑什麼認為這一項被列入秘密談判內容了呢?也可以是美國人根本不願意參加,所以直接Pass了啊。促使筆者得出此分析結論的一個旁證就是大掌柜在回程時技術經停美國阿拉斯加,並與其州長沃克會晤。
沃克不僅親自到機場迎接,在會談後還陪同大掌柜在當地進行了參觀遊覽,難道大掌柜在此經停幾個小時,就是為了順路旅遊一下?我想顯然不可能 ! !
請注意這可不是有賭博的那個拉斯維加斯哈,兩者很容易混淆的,連鳳凰衛視主持人播報新聞時,都口誤差點說成了「 拉斯維加斯 」,先說了個「 拉」,然後趕緊改口。
如果美國最終同意加入「 一帶一路」 ,筆者曾經大膽設想過,可以增加一個 「北極線 」 拉俄羅斯,加一個「北美線」,經由阿拉斯加,拉美國和加拿大。
所以,也許,大掌柜這次已經開始提前鋪墊了。
當然,這種理想化的情形很難實現。那麼次之,如果能爭取到6月份特朗普訪華也不錯,這樣,在後面的G20會議上,就可以用中美之間達成的妥協,去促使G20達成進一步世界範圍內的成果。
再次之,就是按原計劃,在7月下旬或8月初,實現特朗普訪華,這樣「 一帶一路」峰會和德國的G20都已經開過了,不能實現外交效益最大化。
最不理想的情況,就是9月份金磚會議後實現特朗普訪華,這樣中美達成的妥協,對世界的外交效益會被快到年底、拾玖大召開、聖誕、春節等事情沖淡。
三、政治博弈,美憂緩兵計 。
筆者分析:總體來說,中方的讓步應該都不是即時的和關鍵的,而是未來的一種願景和做出的一些準備行動——四個對話機制和「 100天見效計劃 」。
其實這些個東西啊,談得好談不好還有的看,能不能取得切實的突破性成果也有的看,如果是老奸巨滑的政治家,都會擔心是中方的緩兵之計。
當然,以上所謂的 「理想 」 和 「不理想」,僅僅是筆者從「有利於做事情、有利於促成合作共贏,有利於幫助解決世界經濟危機」的角度得到的結論。
但是,從國家政治戰略博弈的角度,或者說從政治家相互博弈的角度看,也許,大掌柜這一方,根本就不着急吧——特朗普一定更着急——從白宮簡報中蒂勒森、羅斯等人對 「100天見效計劃 」 信心滿滿,幾乎都要興奮地喜形於色,就可以看出來。
在回答記者提問時,美國商務部長一口否認了此前盛傳的「 特朗普即將簽署行政令調查鋼鐵傾銷國家 」的說法,此前廣泛認為這一行政令針對的目標主要包括中國,而美商務部長這次卻對記者說 「你不要聽信謠言,要相信官方渠道」 。看了這個回答之後,一時之間,我還以為是中國部長在召開記者會。
相比之下,特朗普還是保持了幾分清醒,在推特上,他說:「大掌柜和夫人到美國作客,是莫大榮幸。大量的善意與友誼已經形成,但經貿只有時間能證明。」
四、先硬後軟,中美同策略 。
在此前會晤的前後,中美雙方同樣採用了 「先硬後軟 」 的策略——有利於雙方談條件和互相妥協。
美方在之前,由特朗普在推特和各種場合,拋出要在中美經貿不平衡、美國本本就業、匯率操縱等方面給中國施加巨大壓力的風聲,甚至放出風來要簽署行政令,對鋼鐵傾銷國家 ( 主要就是中國 ) 進行調查。
但是在見面後,美方卻大打家庭牌、文化親情牌,讓女兒女婿、外孫外孫女表演中文歌曲和背誦唐詩,其實是一种放軟身段的做法。
包括特朗普本人,之前在接見其他國家元首時,比如安倍和默克爾,在握手過程中有意無意間表現得十分無禮。
但此次全過程中卻十分友好,這也是一種先硬後軟。
再來看中方,中方之前很低調,先硬後軟的策略是從見面後開始的。大掌柜在第一次會談中一定是大打太極拳,沒做絲毫讓步,也沒談出具體的一二三來。所以特朗普在晚宴前沒忍住,非常失望地說一兩遍「 一無所獲」 ,臉色也非常不好。
關於這點,還有一個重要旁證,就是前面所說的白宮記者會簡報,有個記者直白地提問:「不是說好中國大掌柜會帶來禮物的嗎?對美國基建進行投資、增加美國就業之類的?怎麼沒見到啊? 」—— There was anticipation that President Xi would come with some sort of gift for President Trump —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something that would demonstrate a Chinese commitment to having more jobs in the U.S. Was there anything like that?
結果美國商務部長羅斯的回答是:“ The best gift was his presence and the relationship what was built up between our President and President Xi. ” ——最好的禮物就是中國大掌柜本人的出現,以及兩位元首之間建立起的友誼。
而第二次會談中方就放軟姿態,建立四個對話機制 ( 立即啟動了其中2個 ),制定 「100天見效計劃 」 ,邀請特朗普進行國事訪問,歡迎美國在「 一帶一路」框架下合作,可以說絕對讓美方得到了意外之喜——還是可以從白宮簡報中看出來。
美商務部長羅斯、財政部長努欽、包括記者,都反覆地提到了 “ 100 – day Plan” ,說是 “ the most significant thing ” —— 最有標誌性的重要事件。
努欽還提到了中國主動提到了從貨幣供給和通貨膨漲( money supply and inflation) 這兩個角度來看中美貿易逆差,他興奮地說這是中國首次在雙邊問題上提到這兩個問題。
從實施的具體效果來看,很容易從上面的分析看出來,中方的策略使用得更為具體、更有針對性和更為有效,與大掌柜慣用的 「 點穴式」外交思路可以說是一脈相承,無疑更加成功 ! ! !
五、合作共贏,雙方有需求 。
總體來看,中美元首的此次會晤,如同大掌柜在會晤美國阿拉斯加洲洲長沃克時所說:「 我這次應特朗普總統邀請前往佛羅里達州海湖莊園舉行中美元首會晤,目的是確定新時期中美關係發展方向,拓展兩國廣泛領域務實合作。我同特朗普總統的會晤十分成功,達成多項共識,取得積極成果。 」
根本原因,是雙方有合作共贏的實際需求,這一點,此前在很多文章中都分析過了,此處不再贅述。
特別是在經濟方面,現在可以看出來,美國確實遇到了很大困難,對中國確實有所求。中國也希望進一步平衡中美貿易,讓美國對中國開放高端產品的出口限制。所以雙方還是一拍即合的,下面就是具體地談條件了——這是那四個對話機制要做的事;而且雙方都很務實都願意加速,這就是 「100天見效計劃」 。
但是在政治方面,雙方雖然觀點不同,先是各說各話,各自表達了自家的核心利益和關切;但還是保持了剋制,並且以此前從未有的深度和廣度進行了全面務實的交流。
比如在這次白宮簡報中,有記者反覆問有沒有提人權問題。美國國務卿等人的回答先是說 「人權問題不是此次會談的主要內容,我認為不需要單獨拿出來談,其實美國關於人權核心價值觀,已經嵌入到四個對話機制里去談了。」 ——I don’t think you have to have a separate conversation . . . They’re really embedded in every discussion . . .

至於中美雙方,最終能不能在政治上,找到合作的共同點呢? 其實總體來說,還是 「 新型大國關係」 那十四個字;具體來說,就是在朝鮮、敘利亞等熱點問題上的具體合作——下面,我們一定會看到端倪的。

總之,中美合作,一定還是經濟先行,我們不妨就先等上100天,再來看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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