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9號,微信方面宣布,由於蘋果新規定出台,對應用內支付規則進行了變更,iOS版微信公眾平台及表情平台讚賞功能從當天17:00起被關閉,安卓等其他版本微信讚賞功能不受影響。蘋果公司則回應稱「微信可以選擇提供App內購買讓用戶讚賞他們喜愛的公眾號運營者」。
蘋果懟微信在這兩天成為互聯網領域的熱門新聞,互聯網、法律、手機行業人士以及此次事件中受影響最大的自媒體都紛紛對此事發表了評論。首先讓我們梳理一下整個事件的經過:
- 蘋果公司認為微信公眾號讚賞屬於虛擬支付,必須走蘋果的IAP機制渠道結算,即先向蘋果賬戶充值再來內購;
- 微信接到蘋果公司通知,微信違反蘋果開發者協議新規,將面臨被下架;
- 微信拒絕蘋果的接入要求,關閉了iOS版微信的讚賞功能;並建議IOS用戶通過二維碼轉賬方式對公眾號表示支持。
- 在4月20日,微信二維碼轉賬也被關閉;蘋果發表聲明回應微信關閉讚賞通知:所有開發者規則一致。
蘋果公司聲明稱,微信可以選擇提供App內購買讓用戶讚賞他們喜愛的公眾號運營者,如同我們提供這一選擇給所有的開發者一樣,微信只需正確使用App內購買體系進行開發即可。這個聲明的言下之意讚賞功能不是蘋果逼停的,微信微信本來選擇App內購方式給公眾號運營者,App Store生態對所有開發者都是公平一致的,不會有特例。蘋果真如聲明所說是一視同仁嗎?答案是否定的。
本次事件涉及的開發者協議裡,要求APP不得包含指引客戶使用非IAP機制進行購買的按鈕、外部鏈接或其他行動號召用語的3.11條款,是早在2016年6月13日就更新了。騰訊副總裁,微信支付總經理張穎說,騰訊事先的確已經和蘋果進行了很長時間的溝通,但是很可惜雙方沒有達成一致,蘋果還是暫停了微信的打賞功能,事實上雙方現在還在繼續溝通。而早就內測但是遲遲未推出的付費閱讀也與此事有關。
業界人士的分析,無非有以下說法:蘋果壟斷;APPLE PAY在中國競爭不過微信和支付寶;微信小程序撼動了APP STORE 生態。從第一點來說,蘋果的IOS系統本身就是個封閉的系統,在這個系統內生存是要遵守人家的規則。微信既然作為一款APP提交在App Store 供用戶下載,也就意味着認同了蘋果的遊戲規則,在規則尺度之內,獲取正當利益,哀嘆寄人籬下毫無意義。從第二點來說,Apple pay雖然在美國佔據了三分天下,但是在中國移動支付市場雷聲大雨點小,被歸入到1%的其他選項里,跟佔據了91%市場份額的微信和支付寶完全不是一個層面的競爭對手。
從第三點來說,小程序是跟蘋果購成一定的競爭關係,最早叫應用號被改名為小程序,就代表了妥協和默許。其實在2012年,Facebook的AppCenter就開始了輕應用分發業務,比微信小程序更早了幾年,後來Facebook陸續推出的Launcher,Instant Articles以及IM產品,都是直接跟蘋果發生競爭關係的。但是直到現在,Facebook在App Store里的所有應用都沒有下架,也沒有媒體來討論蘋果和Facebook二選一的話題。我們也應該看到微博付費訂閱,打賞並不需要用蘋果支付,有人專門諮詢此事,蘋果官方回復與微博是「特別合作夥伴」。業界不少開發者都知道如何避開3.11條款,即提交審核的時候用Apple pay,審核通過上架后切換回支付寶或者微信支付,蘋果也管不了那麼多。
因此,所謂的對開發者一視同仁,事實就是針對微信。所謂威脅生態說,還算不上,這是我們沒有自己自主產權的操作系統的陣痛,有朝一日擁有自主產權和適應消費市場需求的操作系統問世,那才是蘋果的真正威脅。在這件事情博弈上,透露出的蘋果和美國的心虛,這不過是類似軍事打擊朝鮮一樣轟轟烈烈的詐唬叫牌,結果航母卻轉向去了澳洲軍演一樣,不會有實際性動作。
首先,讓微信讚賞走IAP機制結算是不可能的事情,微信在協商不成的情況下停止IOS版的讚賞是正確做法。假如讚賞走IAP機制,且不說蘋果是出了名的結算周期長,壞賬率高。光是因為蘋果扣除30%,外加稅費、外匯結算費用等,會導致微信公眾號原創作者讚賞費用最終到手恐怕只剩下一半,嚴重的影響用戶體驗和原創熱情。因此在此事件中,受影響最大的其實不是騰訊,因為騰訊並沒有從公眾號讚賞獲得任何收入。
但是從國家金融監管層面來說,這可能是違反「二清」的行為,有讀者可能會問什麼叫二清。簡而言之,個人——微信支付平台——公眾號是正常的結算流程,微信支付平台是一清機構。個人——蘋果——微信支付平台——公眾號,蘋果公司就是二清機構,沒有牌照的二清機構實際上是借用的一清機構的支付渠道,這是違規的行為。在2017年1月,央行下髮針對第三方支付的客戶備付金集中存管通知,並於1月17日正式實施,第三方支付告別「利差盈利」時代。對違規「聚合支付」服務清理整治也全面展開,劃出「二清」、商戶資質等四條紅線。2017年3月底「網聯」正式試運營,在銀行和第三方支付之間架起一道防火牆。Apple pay 進入中國市場是跟銀聯和支付寶合作,規避了支付牌照的問題,但是如果微信讚賞這樣做,就會一頭撞到這個防火牆上。在中國推支付業務的蘋果要麼是不專業,要麼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其次,中國市場對蘋果公司的巨大貢獻,也會讓蘋果三思而後行。蘋果手機經過多年耕耘,雖然國產手機不斷崛起逼宮,但是蘋果依然擁有一億多用戶,約13%左右的市場份額。2016年第三季度,中國首次超越美國,成為蘋果公司應用軟件的全球最大銷售市場,銷售收入達到創紀錄的17億美元。四季度更增長到20億美元。截止2016年12月31日的財年裡,蘋果在中國市場的營收更是達到了公司總營收的五分之一左右。
另外,在早期iPhone 進入中國時,很多人就因為沒有visa 和萬事達信用卡而無法在App Store購買應用,後來開通了銀聯卡和支付寶才方便購買。但是一次充值最低50元人民幣,餘額不能退,想贈送別人也不行。與微信支付寶的T+1,或者T+7結算周期,或者月度、季度結算相比,中國市場收入在蘋果公司的口碑極差的結算周期之下產生的巨大的資金池,光這個就能給蘋果帶來巨大的現金流和利益。
騰訊各項業務本身也有巨大的收入流水,以時下熱門的王者榮耀遊戲為例,日流水一億多,遊戲充值走的微信支付渠道有折扣,如果強制走蘋果渠道,一年則就能給蘋果增加約5億美元的收入。但是我們要看到,這件事上固然蘋果是希望在中國市場,尤其想在日活躍用戶2億-3億的QQ;月活躍用戶8億-9億微信上多剪點羊毛。但是如果蘋果真敢拿這些騰訊業務開刀,那才是真正的開戰,蘋果會面臨失去整個中國市場的危險。
事實上蘋果公司的做派,連國外媒體都看不下去,美國《紐約時報》20日發文稱,谷歌(Google)、Facebook和Twitter等外資公司的服務在中國遭到屏蔽,蘋果作為一家外國企業,卻罕有地通過自己掌控的平台在這裡提供大量應用程序及其他內容。報道稱,與谷歌相比,中國政府對蘋果的態度甚至可以稱得上很優待了。《紐約時報》稱,谷歌應用商店在很久前就無法進入中國了,作為替代,有相當多的本地第三方應用商店湧現出來,為使用谷歌的安卓(Android)移動操作系統的手機提供服務。
因此我們相信蘋果真是逼中國市場進行二選一那才真的得了失心瘋。因為如果有那麼一天,首先會樂壞了華為、OPPO等一眾國產手機企業,其次是眾多的在天橋上擺攤貼膜的,他們就會新增一項業務——幫蘋果手機越獄裝騰訊軟件,貼膜致富的神話會再度上演。市場經濟用市場說話,我們中國13億人口的巨大消費市場,就是我們在經濟貿易戰中最雄厚的實力和談判資本。
第三,最關鍵的是美國和蘋果公司都輸不起這樣的戰爭。蘋果公司是美國納斯達克的第一大市值公司,事件發生的這兩天,蘋果股價就攀了新高達到142美元/股,按照最新股價計算,目前市值達到7400億美元。作為美國股市權重股,蘋果的下跌會帶動整個美股下挫。而美國股市現在是不能跌下來的,雖然美股的市值虛高成分太多,國外曾經分析過美股的虛高水分,要腰斬到6000點才合理,血飲以前文章也多次說過美股虛高的問題。從去年到現在道瓊斯指數上漲了3000多點,2016年股神巴菲特持續買入蘋果股票,按照現在蘋果的市價來算,巴菲特持有蘋果的市值超過180億美元,成了巴菲特第二大重倉股,在蘋果股票上掙了20億美元。而目前美國養老金還有2.3萬億美元的缺口,這個缺口從哪裡來補,就是等待美股接盤俠的到來。保美股就是保美國人的飯碗,保美股就必須保蘋果。
iPhone和AppStore佔據了蘋果重要收入來源。iPhone7 雖然有最大競爭對手三星Note7爆炸事件的神助攻,銷量依然不夠理想,在今年要推出的iPhone 8,創新乏力的iPhone8能否達到預期還是未知數。想辦法開拓新的利潤來源,蘋果才能保持績效優良,維持高市值。
目前蘋果在中國市場上遇到了未來最大的對手微信,微信平台本身的開放就是對蘋果這種封閉的吸血模式的最大的天敵。我們退一萬步講,假設中國市場全部被蘋果壟斷,結果會怎麼樣?蘋果一定利用自己手機客戶端的壟斷地位和系統全封閉的特點挾持所有手機用戶消費他的支付方式,同時用30%的提成機制剪中國人的羊毛。騰訊的市值為2800億美元,扣除美股的虛高成分,騰訊在體量上並不怵蘋果。iPhone、iPad都有替代品,而對中國人來說,QQ、微信是基本不可替代的。二者的戰爭就像冷戰時期的美蘇兩個巨人一樣,體量相當而且牽連眾多小弟(產業鏈),雖有肢體摩擦但是絕不會有大規模戰爭。
最後我們也要看到,在海湖莊園會晤之後,特朗普多次表示了對中國的好感,在朝鮮半島,南海、中東問題上中美關係有所緩和。中美已經開啟貿易百日計劃談判,從目前媒體透露的消息看,核心問題是消除美國貿易逆差,中國的訴求主要是放開美國高科技產品出口,美國的訴求主要是農產品出口和金融開放。
在川普大選時,在2016年初蘋果與美國政府關於解鎖犯罪分子蘋果手機一事兒,還有讓蘋果生產線搬回美國一事兒,以及互聯網泡沫上,川普就沒有停過向蘋果為首的硅谷精英們的開炮。普遍支持民主黨的硅谷大佬和精英們對川普的態度是集體say no!雖然在上台後集中會見過硅谷大佬,但是場面和氣氛相當尷尬。直到3月底,美國總統川普終於聽從幕僚建議,放棄使用較不安全的安卓系統三星手機,並改用專門的iPhone手機。在中美關係發展向共和黨方向發展的時候,利用出賣美國高新技術換取對華貿易逆差縮小,特朗普是不會心疼的,反正賣技術就是賣硅谷和白人精英的,又不是賣金融階級的利益。況且硅谷一直是白人精英民主黨的鐵杆支持者,反特朗普遊行和騷亂主要爆發在這些白人精英佔優勢的州,這次用出賣高新技術換取華爾街的利益,同時特朗普還能公報私仇,他又何樂而不為呢?這個時候蘋果出來裝腔作勢噁心一下中國,跟民主黨在共和黨主導的中美關係上老是蹦出來攪局是一個道理。
回到蘋果話題,假設中國市場全部被蘋果壟斷,結果會怎麼樣?蘋果一定利用自己手機客戶端的壟斷地位和系統全封閉的特點挾持所有手機用戶消費他的支付方式,同時以30%的提成剪所有國民羊毛。到時候只蘋果支付和蘋果軟件商店的利潤都能夠撐死這幫華爾街大佬。這樣等於是一個龐大的吸血鬼趴在中國互聯網金字塔的頂端吮吸整個中國製造業的利潤。這種吸血有多麼可怕。蘋果參與投資的滴滴給我們做出了生動形象的詮釋,在和優步合併以後滴滴開始提高收費。在收費提高以後原有滴滴司機的收入開始銳減,這裡滴滴比蘋果稍微「仁慈」只收取20%提成。收入銳減以後滴滴司機們發現自己實在給滴滴公司打工。通過合併優步,滴滴已經佔領國內網約車市場,通過滴滴平台他們免費驅使數十萬的哥為自己掙錢,而他們只要躺在平台上就可以睡着掙錢。這是一種典型的藉助壟斷地位牟利的套利。之後各地接連出台網約車規定才打破了滴滴的壟斷地位。
同樣的套路也發生在網聯身上,在網聯誕生前市場曾經傳聞網聯會由馬雲和財付通共同籌建。假設網聯由這兩家控制,那麼所有其他介入網聯的中小支付機構將會因為這兩大巨頭的巨大市場份額擠垮。因為這兩大巨頭擁有龐大的客戶群,能夠在與銀行的分成談判中佔據優勢。其他中小機構則不可能得到銀行優惠。結果必然是被巨頭吞併,所以最後由央行出面組建網聯並且擁有否決權,為所有中小支付機構運行制定規則,防止壟斷發生。同時央行明確規定將第三方支付機構客戶備付金集中存管,第三方支付機構在交易過程中產生的客戶備付金,今後將統一交存至指定賬戶,由央行監管,支付機構不得挪用、佔用客戶備付金。 這樣就防止支付機構藉此便利為洗錢等犯罪活動提供通道,也降低了金融風險跨系統傳導的隱患。
血飲不是IT專業人士,所以簡單分析此事,希望此文能讓我們的企業,在以後處理這樣的衝突時,多一點政治智慧。上述兩個例子都表明國家在經濟發展中要創造公平的競爭環境防止行業壟斷和掌控互聯網基礎設施是多麼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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