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8日,法國總統馬克龍開始上任以後的第一次訪華,也是第一次淋漓盡致體現當今時代中法關係的現狀。
國際關係的實質就是大國關係。美國總統上台以來,雙方迅速實現互訪。中國和聯合國另一個常任理事國俄羅斯也保持着制度性的元首和總理互訪。至於英國,首相文翠珊一上任就表示要訪問中國,甚至訪問中國的日期都確定了(即11月6日),但由於中共十九大和特朗普來訪而推遲。德國總理默克爾創造了12年總理生涯10次訪問中國的紀錄,被稱為「來華次數最多、最了解中國的西方國家領導人」。而2017年,中國國家主席和總理都出訪過德國。
外交的背後自然體現着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各自的份量和相互的需求。法國到今天,政治上由戴高樂創造的外交紅利已經喪失殆盡,經濟上其重要性早被德國取代。現在法國的經濟總量不過是中國的五分之一略高一點。另外,法國還面臨著俄羅斯對歐洲傳統安全的挑戰、美國對西方國際秩序大破壞的嚴峻考驗,法國實在沒有能力再把眼光轉向中國。那麼,法國是不是對中國就沒有任何牌可打?
客觀來說,法國仍然是西方大國,在英國退歐和美國選出特朗普的背景下,法國在西方突然有了特殊地位。但只不過法國所謂的牌已經不是它所主導的,而是因為中國的需求所導致。
總體而言,中國對法國有六大需求。其中承認市場經濟地位和解除對華軍售限制已是老話題,而且法國也說了不算,除了有些象徵意義外,沒有任何實際效果。所以這兩張牌實質是廢牌,估計兩國都不會再用。但另外四張牌法國不但能說了算,而且一旦打出,將會得到中國的巨額回報。
一是公開支持「一帶一路」倡議,而且有具體的指標性行動。比如馬克龍宣布將參加下一屆(即2019年)「一帶一路」高峰會談。即使他本人不來,派總理來也是重大突破。英國前首相卡梅隆在訪問中國時曾宣布:「英國將成為中國在西方最有力的擁護者」。馬克龍完全可以宣布「法國將成為中國『一帶一路』倡議在西方的最有力擁護者」——這個宣言的難度可要小於當時的英國。這不僅是為了他的國家,也是為了他本人的未來。你看,現在下台的卡梅隆就應本國財政部的聘請,負責一筆價值10億美元的資金,用於投資與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相關的項目。他能得到這個職位,和他在職時力推中英合作從而建立了和中國的特殊關係密不可分。
二是在祝賀中共十九大成功召開的同時,肯定中國政治制度模式,至少表示這個模式適合中國。美國總統特朗普訪華前,他最重要的核心官員白宮幕僚長約翰·凱利在接受美國福克斯新聞採訪時公開承認:「中國的政府體系看來適用於服務中國人民」。
如果馬克龍也這樣宣布,將會是西方國家最高領導人的第一次,其收穫難以估量。不過這雖然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但在西方承認事實並不是那麼容易。這和中國幾千年形成的實用理性傳統不同。這也是為什麼西方面對如此之多的問題卻束手無策的原因。
三是在承認「一個中國」的同時,更宣布支持中國早日統一。隨着中國的高速發展,實現完全統一是歷史必然趨勢,而且和法國也沒有任何利害衝突。但畢竟今天的國際秩序仍然是西方在主導,統一大業還面臨著美國和日本或明或暗的阻撓。所以仍然需要一個西方大國給中國造勢。這就如同當美國明確反對其盟國加入亞投行時,英國卻第一個選擇加入,從而一下起到了巨大的表率作用,令美國成為笑柄。
之所以現在提出這個要求,是因為隨着第一個一百年戰略的臨近,兩岸關係取得突破是應有之意,尤其是在追求利益、根本不在乎國際秩序和道德的商人特朗普執政的歷史條件下。
其實這個要求並不苛刻。早在2003年,中國的綜合國力還在法國之下的時候,德國總理施羅德訪問中國時曾在廣州中山大學演講,有學生問:「如果台灣當局作出台獨的決定,迫使中國政府作出使用武力解決台灣問題的決策時,德國政府是否能理解中國的立場?」
施羅德當時毫不猶豫地回答說:「我不是理解,而是持同樣的立場。中國是不能分割的,……我也非常理解中國人民與此相連的感情。」可以說是第一個直接支持中國武力統一台灣的西方領導人。只不過限於當時演講問答的場合,以及德國還不是今天的政治大國,中國客觀來說那時也不具備現在的實力,所以這次宣示並沒有在國際社會引起多大反響。
按說,十幾年前的德國總理都能做到,法國豈有做不到之理?
四是成為第一個宣布對中國遊客免簽的西方大國。今天中國已是全球第一大旅遊國,每年有超過1.2億人出國旅遊,購買力更是居全球之首。尤其重要的是,這麼多旅客出境,卻極少發生滯留不歸的現象。為此對中國遊客免簽已是趨勢。俄羅斯這樣的世界大國早就做到了。美國做了變通,申請一次簽證就可以十年有效,實際上就是變相免簽。歐洲本土也有馬其頓和克羅地亞對中國免簽。
應該說免簽是互利的,考慮到法國的經濟狀況和出國旅遊的能力,如果對中國免簽,獲利更大的是法國,中國不過是錦上添花。不僅如此,法國如果是第一個這樣做的大國,還會得到中國其他領域的巨大回報。
當然這個免簽可以是有條件的和逐步的。比如這個簽證只在法國境內有效,不能去其他申根國家。也可以先從北京、上海、深圳、廣州等一線城市開始,逐步擴大。
除了這幾張牌,來訪的法國還要向美國學習一點:不要談人權和南海等有爭議的問題。今天的中國已經不接受西方站在道義高地上的指手劃腳。事實上,內部問題叢生、加速衰落的西方早就喪失了談論這些議題的資格。
比如,一個連安全都無法保障的國家,有何資格談人權?去年12月巴黎市政府舉行的旅遊年會上,有業者怒斥安全問題。結果出席的副市長這樣回應:安全隱患難以根治,雖然已經做了多方面的努力,但還需要社會各界參與。巴黎市無法支配警察,建議寫信給內政部長加以敦促。
對如此事涉重大民生的議題居然就是這種一推三六五的漠然態度。根據2016全球各國犯罪與安全指數排行榜,中國安全水平超越北歐,和瑞士不相上下。這些都是不過幾百萬人級別的國家,和中國超大規模國家治理的難度完全不可比。另一個大國美國竟然和伊拉克在同一個水準,屬於全球最不安全的國家。沒有生命權何來人權?
雖然從中國需求的角度看法國,它還有這幾張牌可以打——不僅法國自己能做主,而且並沒有實際的代價,更會有巨大回報,但以我對法國政治的觀察,由於缺乏政治智慧和勇氣,法國仍然會白白浪費掉。
早在2015年,法國總統奧朗德訪華前夕,我曾向法國學者提了三個建議:
一是第一個加入亞投行,
二是參加慶祝二戰勝利的九三大閱兵,
三是給中國遊客免簽。
結果全都被拒絕,認為不可行。
結果英國成為第一個加入亞投行的國家,並獲得亞投行副總裁的職位。
法國隨後積極跟進,但於事無補。九三大閱兵,捷克總統出席,且不說中國給予多少經濟回報,堂堂大國的國家主席單獨赴捷克進行國事訪問。從中國到歐洲可謂萬里之遙,但習主席就只為了訪問捷克而專門出行。
今天的法國,仍然缺乏像戴高樂那樣擁有政治智慧和勇氣的領導人,如果馬克龍不能打出上述利己利中的好牌,此訪除了顯示兩個大國還有正常往來關係、還能向美國展示在自由貿易、全球化和氣候協定有共同立場之外,並無其他意義。再過五年或稍長一點,這些牌對法國就全無意義,就如同亞投行一事上法國的作為一樣。那時,法國還有什麼籌碼和中國打交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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