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不盡魑魅魍魎 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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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聽風雲3》終於上映,整個尖沙咀地鐵站裡貼滿了土豪金式的推廣海報,而電影的預告片,在一月前就已經惹得香江滿城風雨。除了它以「公司上市廣告」這一特別的預告手法令觀眾耳目一新外,更重要的是,它觸及到了一個不可避而又不可碰的社會議題:丁權。然而,倘若觀眾因得之前的宣傳而熱血澎湃地走入電影院,只怕出來的時候,多少會有些意興索然。

所謂丁權,指的是自1972年始准許新界內年滿18歲的男性香港原居民,每人一生可以一次無需繳付地價,建造一座最高3層,每層面積不超過700平方呎的丁屋的權利。該政策被稱為「新界小型屋宇政策」(NewTerritories Small House Policy),自港英政府延續至今。在現實中,丁權問題頗為棘手,牽涉到人權、平等、土地、城市發展等社會議題,電影中濤叔的那句「丁屋系時候了斷」撩撥了不少港人的神經。《竊聽風雲3》的故事,正是圍繞著「丁權」這兩個字而展開,它虛構了一個「可能的」丁權問題解決方案,然而這個方案的背後,卻是資本入侵對在地人的鯨吞蠶食。

作為大熱作品「竊聽」系列的第三部,《竊聽風雲3》(下稱《竊3》)尚算合格。相比起前兩部,《竊3》有著更為複雜糾結的人物關係。但是,正因為人物關係錯綜複雜太過刻意,反倒消弱了電影的敘事效果,很多細節處理的支離破碎,甚至可謂混亂,很容易讓觀眾失焦。單純從敘事角度來看,遠不及《竊聽風雲1》的酣暢淋漓與絲絲入扣。而有關丁權的呈現,隨著人物關係的抽絲剝繭而淡化,最後全片只剩下對資本家無盡欲望的控訴。

起承轉合差強人意,丁權討論隔靴搔癢。儘管電影有著不錯的立意,然而在龐雜的線索中被層層削弱,讓人有種難忍的失落感。其實《竊3》裡論及丁權的地方並不少,比如陸三小姐需要面對的土地繼承權「傳男不傳女」,在現實裡,新界女原居民沒有丁權,然而新界的男原居民到了十八歲就自動享有丁權,因此一些已移民或海外出生的男原居民會回港領取身分證申請丁屋,反而女原居民,即使留在村中,也沒有丁權。這也就是為什麼,片中那些男青年,願意為了三十萬雪花銀出賣丁權,得來太易,必不受珍惜。正因為這一荒謬現象,許多人認為丁屋政策違反人權,盼望廢止。

另外,片中受賄的馬官員,同樣是對現實的一筆描摹。新界原居民轉讓土地及土地上的丁屋等需要政府批示,否則,政府有權收回土地。然而,很多原居民在未獲政府批准及未補地價前,將以優惠價獲批的丁屋資格賣給地產商獲利,經發展商興建銷售「丁屋大廈」予「外人」,俗稱「套丁」。在電影裡,這一切因為行賄受賄高管參與被合法化。

然而,或許在現實裡,支持丁權的「既得利益者」與反對丁權的「非既得利益者」總各執一詞,動不動抬出《基本法》與《人權法》對壘。在《竊3》中,關於丁權的討論也只好點到為止,不破不立,給出一個「或然」的結局,倒也十分討巧。

說白了,一切的愛恨嗔癡,最後的指責都落到了魔怔後的人心。羅永就是全片的線索和關鍵人物,而他兩次出賣兄弟,殺人或竊聽的動機,只是自己對陸三小姐的一腔熱愛。陸三小姐對父親見死不救,其一為父親強迫自己墮了和阿就的孩子,其二為解除一直套在自己項上「男尊女卑」枷鎖。陸金福兄弟等人,男村民甲乙丙丁就是一個貪字,強征同村土地,合演苦肉計騙建材偷龍轉鳳昧著良心。司徒光代表的外來四大家族對土地虎視眈眈,萬總代表的外來資本成功「放長線釣大魚」,至於太爺濤叔,他貪他食古不化,最後死於他對家族對地的割捨不下。在《竊3》裡,所有人都是壞人,都有一己私欲。這種一反常態的論調,拋棄了正與邪的二元對立,赤裸地展現了利益集團的鬥爭糾葛,最慘的還是平民百姓。

忽然想起《魔警》裡,年幼的阿祖會燒死張家輝飾演的員警,也是因為阿祖的父親在保護土地的抗爭裡間接因家輝而死。香港的三位優秀電影人,不約而同地在電影裡展現了土地這一議題。在《竊3》中,借周迅之口說道:「土地不是用來買賣的,是用來種的。」最後阿祖聽進去了,在買來的地裡侍弄作物。然而早已被橫流的物質沖刷殆盡的你我,又是否能靜下心,想想《風雲》裡的誓約是否已失約。

「青山原是我身邊伴,
伴著白雲在我前,
碧海是我的心中樂,
與我風裡渡童年。

是誰令青山也變,
變了俗氣的咀臉,
又是誰令碧海也變,
變作濁流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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