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2020——大火的韓國瑜為什麼拒絕參選?

雲石

台灣所謂2020「大選」即將拉開帷幕。民進黨方面,賴清德與蔡英文已經開始了內部角逐,而國民黨一方,眾大佬更是蠢蠢欲動。不過在一眾可能的參選人中,最受關注的,還是在去年九合一選舉中勇奪高雄市長之位的韓國瑜。作為台灣政壇的人氣王,韓國瑜也被認為是最有希望代表國民黨打敗民進黨的候選人,在藍營基層也有着極高的支持率。

不過,日前,韓國瑜在facebook上發文「四年時間我會讓大家看見履行諾言的決心與毅力」,昭示將履行完高雄市長的任期——換句話說,就是不參選2020.

當然,所謂履行諾言云雲,那只是漂亮話而已。大家都是吃政治這碗飯的,既然在這行當里廝混,說沒有權力慾望那是不可能的。高雄市長和台灣當局領導人,二者孰輕孰重,傻子都能分清楚,又何況韓國瑜?何況就這表態本身,遮遮掩掩,話都說不透亮,欲迎還拒之意可謂十分明顯。所以,韓國瑜所謂的拒絕參選,並非主觀上的「不願」,更多的還是客觀層面的「不能」。

那麼,究竟是哪些現實阻礙,逼得韓國瑜不得不遏制問鼎的慾望呢?

首當其衝的,是其群眾根基的孱弱。這個很多人可能不理解——畢竟韓國瑜現在可是萬民擁戴的人氣王,群眾認可度之高,放眼島內無人人及。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會群眾根基孱弱。

但事實就是如此。縱觀韓國瑜履歷,雖然早年也擔任過幾次民意代表,但總體而言可以說是平淡無奇。只不過在去年六合一選舉時,才異軍突起,突然成為島內頭號政治明星。

只不過,雖然人氣爆棚,韓國瑜卻沒有扎紮實實的政績做支撐。他的崛起,完全是順應了民眾厭棄民進黨的大勢,再加上自己的個人魅力。

這就意味着風險。韓國瑜這一套,其實像極了前兩年大陸娛樂圈的流量明星——靠流量風潮的勢頭,以及一套人設,突然間爆紅,成為當紅炸子雞。只不過,這類流量明星雖然一時風光,但由於缺乏有說服力的作品,所以很難在圈裡混的長久,一段時間過去,等人們激情散去,自然就會走下坡路——今年流量明星的慘淡,就是這一趨勢的顯現。

韓國瑜現在的處境,和娛樂圈流量沒有本質區別——他確實有口碑,但這套口碑完全是炒作起來的,沒有實打實的政績支撐。

這就會有麻煩。民心似水、民動如煙,民意這個東西,從來就是漂浮不定的,今天可能對你愛的要死,明天很有可能就脫粉甚至粉轉黑。別看現在韓國瑜現在風光無限,一旦參選,這超高人氣就會讓他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到時候明槍暗箭全打過來,三人成虎之下,韓國瑜醜聞纏身,又沒有什麼拿的出手的政績,就很容易被黑出翔,繼而人設崩塌,黯然收場。

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而已。說白了,選戰就是一場輿論公關戰,在這個圈子裡,誰都免不了被黑,但只要你能掌控足夠的資源,能反壓對手,把自己洗白,那也同樣無懼。

但是,韓國瑜卻並不能掌控這些輿論資源。輿論本質上是一種政治資源,既然是政治資源,自然掌控在政治勢力手中。而島內政治勢力無非藍綠兩派,綠營自然就不說了,那是肯定要對韓國瑜極力抹黑。但就是藍營資源,一旦韓國瑜參選,他們也未必會為其所用。

為什麼?歸根結底還是在於,韓國瑜的資歷太淺。

韓國瑜不僅在體制外的民眾面前是個政治新人,在國民黨這套體系內,他同樣嚴重缺乏資歷和根基。雖然韓國瑜也在國民黨內摸爬滾打了將近三十年,也當過諸如國民黨籍民意代表、黨團首席副書記長等職務,但這些職位的份量都不高,別說開山立派成為大佬了,連黨內二線高層都談不上。

平庸的出身,決定了韓國瑜在黨內沒有自己的勢力,這往好了說,可以彰顯他「身家清白」,相對於國民黨那幫形象不佳的「大佬」,這樣的人物反而更能得到民眾認可。但壞處也很明顯——他缺乏足夠的黨內號召力,沒有足夠的權力和力量,來徵用的黨內資源(比如公關、輿論資源)為自己的選戰保駕護航。他想借重這些資源,得獲得那些實權派大佬的同意。

這就是個問題。如果現在是2015年,那可能還好說。那時候國民黨萬馬齊喑,一片亡黨之相,當局領導候選人的位置就是個燙手的山芋,給誰都不想要。這種情況下,誰要是願意出這個頭,其他大佬開心都來不及,當然樂得為其提供資源——生怕他不爽甩手不幹,或者失敗后以助選不利甩鍋給自己。

可現在不同了。今年這形勢,傻子都看得出來,年底這次選舉國民黨雖然不能說穩操勝券,但勝面還是很大的。這種情況下,除了吳敦義這個黨主席因為民調太差,實在不好親自出山,所以對徵召韓國瑜比較熱衷外,其他的大佬,什麼朱立倫、王金平甚至馬英九,這幫大佬們都開始放風觀望,躍躍欲試着準備親自下場。

這就讓韓國瑜很尷尬了。以韓國瑜的資歷和黨內地位,尚不足以壓制諸大佬,讓他們主動放棄。如果他強行參選,以他現在的人氣,肯定大獲基層支持——但這樣,就等於斷掉了其他大佬的前程。這麼一來,韓國瑜就等於成了孤家寡人——別說綠營那邊了,就是藍營這邊,沒準都會有人拆他的台。以韓國瑜的政壇勢力,想應付這種內外雙重壓力,難度可想而知。

當然,如果韓國瑜夠狠,也可以霸王硬上弓——兩邊都討厭自己又如何,只要老子夠狠,能把民意牢牢把住,照樣能把這個當局領導的位子奪來坐穩了。

這個不是沒有先例——美國總統特朗普就是這麼玩的。特朗普上台前可以說是內憂外患,不光民主黨對手在主流媒體上大肆抹黑,自家的共和黨同僚也在私底下不斷拆台。不過特朗普成功的利用了社交媒體這個新興輿論工具,牢牢把控住民意,成功坐上總統寶座。

既然有特朗普這個先例,那韓國瑜能不能效法呢?

答案是:不能。

為什麼不能?因為美國和台灣的實際情況大不相同。

首先,輿論環境上,美國是互聯網的淵藪,這個世界上除了中國大陸,再沒哪個國家的互聯網發展能與其匹敵,相應的,美國的社交媒體穿透力是十分之強,可以說是冠絕全球。

而台灣不行。台灣本來就是出了名的封閉,加上人口老齡化嚴重,大量年輕人又跑去了大陸當台勞,所以島內輿論環境上,傳統媒體依然有足夠影響力。這種輿論環境,決定了想完全甩開傳統媒體,單憑網絡新媒體造勢,難度還是比較大的。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就算韓國瑜僥倖當選,他也不可能獲得特朗普那樣的成功。

特朗普上位後是怎麼玩的?他以“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為號召,大搞貿易保護,勒索全世界——雖然這些措施最終結果如何,從長遠看對美國到底是利是弊,現在還難以預料,但至少在當下,還是足以收攬民眾歡心的——換句話說,特朗普這位置,不光能坐上,而且還有辦法坐穩!

但韓國瑜不行。台灣不是美國,它沒有美國勒令世界為自己買單的資本。相反,台灣經濟早已跟大陸高度捆綁,當局想經濟突圍,就必須獲得大陸方面的支持。

而大陸方面,態度其實很明確了——要想不被打壓,就得承認「九二共識」,要想繼續得到更多好處,就得積極「促統」。「九二共識」可以緩一時之困。而從長遠看,台灣經濟想重振旗鼓,還得「促統」。

承認九二共識,這個就現在的島內輿論環境來說,難度倒還不是很大。但促統,台灣民意顯然還沒有走到這一步。

這就對台灣當局領導人提出了挑戰。民眾所謂意識形態訴求和物質訴求實際上是彼此矛盾的,但他們又想滿足。想解決這種困局,辦法只有兩條——要麼拋開大陸,另攀高枝;要麼引導民眾改變思想認知,讓他們逐漸拋棄台獨,接受統一。

拋開大陸不符合現實——尤其是對國民黨,鑒於其在島內的道統根基已經被摧毀殆盡,兩岸關係已經成為民眾支持他們的唯一理由,如果不能從大陸拿到錢,他們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

而引導民眾改變思想認知,這個難度同樣很大,每進一步,都勢必引發民眾情緒反彈。

這種情況下,韓國瑜的劣勢就出來了。如果換一個政壇根基深厚的政客,那麼不管他是尸位素餐,經濟無起色導致民意鬆動;還是同意「促統」導致民意反彈,只要程度不太嚴重,鑒於其能得到體制內資源的支撐,那還能把局面維持下去。

而對韓國瑜來說,他政壇資歷太淺,政治生命完全取決於民意,這種情況下,他既不能承受經濟上無所作為,導致民意崩塌;也不能承受促統導致民意反撲;這二者無論是哪種情況出現,由於他之前缺乏政績支撐,現在又沒有政治資源護駕,都會瞬間掛掉。

捋清楚了這一層邏輯,我們就知道,當下的韓國瑜,還不具備上位的政治基礎。他的當務之急,是做出政績夯實民意,再以此為基,讓韓系勢力在政壇發展壯大。到了這一層,他才有更多的資本和騰挪空間,應對作為當局領導人,避無可避的政治衝擊。

這就是韓國瑜表態不參選2020的全部考量。不過,韓國瑜也沒把話說死。畢竟大位的誘惑擺在眼前,自己坐擁極高人氣,卻就此放棄,實在有些心有不甘。而更重要的是,從局面上看,自己也未必全無機會。

現在國民黨局面佔優,所以黨內大佬紛紛動了心思。但這種優勢同樣是有限的,民進黨並沒有衰到不堪一擊的地步。所以,大佬們在蠢蠢欲動的同時,也不得不權衡風險——如果這種情況下,他們都把選戰打輸了,那真就成了國民黨的歷史罪人——別說晉位了,自己在黨內的威望和根基都有可能毀於一旦。

這就給了韓國瑜可乘之機,如果大佬們真的能搞定選舉,那韓國瑜只有讓其鋒芒,老老實實做高雄市長,為四年後蓄力。但如果大佬們試探一陣,發現自己搞不定民意,那為了確保國民黨選戰得勝這個最大整體利益,就必須徵召韓國瑜出山。到那時,韓國瑜不僅不會得罪大佬,反而能藉此機會談條件撈取資源,為自己夯實根基——畢竟,大選年底才舉行,時間還長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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