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菲爾鐵塔「撐不住」了？

前些天有消息稱，法國歷史地標埃菲爾鐵塔鏽損嚴重，甚至有倒塌的風險。或許許多人認為，這很可能是危言聳聽，是一些人為博眼球弄出來的噱頭。然而要是從埃菲爾鐵塔建造的初衷和歷史來看，這恐怕真不是說著玩。

法國《瑪麗安娜》週刊近日獲得的多份機密報告顯示，巴黎埃菲爾鐵塔鏽跡斑斑，需要全面維修。然而，管理機構將只打算給5%的塔身重新上漆，令專家為這座法國地標建築的狀況擔憂。即便如此，也要花費6000萬歐元（約合4億元人民幣），令埃菲爾鐵塔的運營公司不堪重負。

面臨修復難題的不只有埃菲爾鐵塔。法國乃至世界上很多著名古建築亟待整修，而修復工作的「攔路虎」，除了資金問題，還有技術、材料等難題。

埃菲爾鐵塔是怎麼來的？

埃菲爾鐵塔坐落於巴黎戰神廣場，1884年，時值法國大革命勝利臨近100週年，當時的超級大國法國政府決定建造一座足夠宏偉的地標性建築，一是用來慶祝勝利，二是在5年後的世博會上狠狠炫耀一把。為此，巴黎市政府面向全球徵收設計方案，由設計師古斯塔夫·埃菲爾提交的鋼結構建築方案很快便引起了注意。

事實上，在諸多方案中，比埃菲爾鐵塔震撼的設計多了去了，例如有一份方案提出要建造一座以大理石為主體的、夜晚能夠照亮全巴黎的石塔。不過，在工業革命的狂潮下，人們對建築的審美也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影響，工業化成為一個國家、尤其是像法國這樣的頂級強國炫耀國力的手段，因此，鐵塔方案受到了重點考慮。

此外，設計師古斯塔夫·埃菲爾本人的聲譽，則是另外一個重要影響因素。

1856年，年僅24歲的埃菲爾便主持設計了波爾多加隆河鐵路橋。該橋長達510米，在設計和建造的過程中使用了大量顛覆性的建築工藝，因而成為轟動一時的大工程。埃菲爾還參與了另一座家喻戶曉的地標建築的建造——自由女神像的鋼結構部分，便是他的公司完成的。此外，例如法國尼斯觀象台、巴黎時尚博物館等建築，也是出自此君之手。

不難想像，把這個工程交給埃菲爾，巴黎政府是絕對放心的。因此，當埃菲爾提出由他個人為項目提供80% （約850萬金法郎）後，他的方案便順利通過。

1889年3月31日，埃菲爾鐵塔落成，高324米，塔身由鍛鐵建造而成，當時預估建築壽命只有20年，但迄今已經屹立了133年。據估計，鐵塔表面塗了四層紅鉛建築塗料，共有250萬顆螺栓。設計師古斯塔夫·埃菲爾曾表示，鐵塔必須每七年粉刷一次，避免生鏽，以增加使用壽命。

為迎接2024年巴黎奧運會，埃菲爾鐵塔正在進行新一次粉刷，這是自1887年開工建造以來的第20次粉刷修復。據英國《鏡報》報導，埃菲爾鐵塔作為巴黎標誌性地標，目前已生鏽嚴重，但維修埃菲爾鐵塔的呼聲卻一再被忽視。

據《瑪麗安娜》週刊介紹，塔身大約有30%的表層被腐蝕，腐蝕的表層需要被剝離，然後塗上兩層新漆。據路透社報道，鐵塔管理機構埃菲爾鐵塔運營公司本打算在2024年巴黎奧運會之前給30%的塔身重新上漆，但由於新冠疫情導致工程延誤等原因，最終上漆的部分將只有5%。專家表示，此次粉刷只相當於一次「美甲」，即便這樣，維修工程預計將耗資6000萬歐元（約合4億元人民幣）。

《瑪麗安娜》報導稱，因為擔心收入銳減，埃菲爾鐵塔運營公司不願關閉鐵塔進行全面維修。埃菲爾鐵塔曾在2020年因新冠疫情一度關閉，損失了5200萬歐元（約合3.5億元人民幣）收益。

專家警告，簡單的粉刷於事無補，鐵塔的金屬部分必須徹底清理，經修補後再次油漆，至於那些無法修復的金屬結構則必須拆換，僅在舊油漆上重新塗漆只會讓腐蝕更嚴重。根據專業防鏽公司Expiris的一份報告，2014年他們就發現鐵塔表面有縫隙和鏽跡，僅有10%的油漆附著牢固，其餘部分正在「剝落和破碎」，暴露出下面6300噸鐵。2016年的研究報告發現鐵塔上的884個缺陷，其中68個是結構性缺陷。工作人員將每處問題都拍照做了記錄，並依據情況嚴重程度編了序號。

據稱，有關埃菲爾鐵塔面臨的問題，早在2010年就有匯報敦促鐵塔運營公司制定一套維護方案，重點是檢測老化的金屬構件。一名不願公開姓名的鐵塔管理負責人說，如果設計師埃菲爾看到鐵塔現在的情況，「會心臟病發作」。

差點被折掉的「龐然大物」因電報的誕生而倖存下來

當年的巴黎人並不喜歡這個「龐然大物」，甚至在鐵塔剛動工那一年，300名藝術家、雕塑家和建築師簽署請願書，要求停建這個「可笑的塔」。這些人中包括作家小仲馬、莫泊桑、建築師加尼葉、作曲家古諾和馬斯內、劇作家薩爾杜等，他們甚至直言「埃菲爾鐵塔是巴黎的恥辱」。

巴黎市政府在1906年決定拆除鐵塔，但要等到1910年1月1日鐵塔的土地使用權到期後才能進行。其間，埃菲爾為保留鐵塔煞費苦心，最終，當時剛出現並興起的無線電報挽救了鐵塔。

1898年11月5日，在埃菲爾鐵塔和4公裡外的萬神殿之間進行了第一次無線電報測試，發射器就安裝在塔頂。這件事引起法國軍方的注意，1909年建立了軍事無線電報站，鐵塔的戰略意義由此體現出來。1910年1月1日，巴黎市政府續簽了埃菲爾的特別權，鐵塔的土地使用權得以延長70年。

1914年，在第一次世界大戰馬恩河戰役中，埃菲爾鐵塔上的無線電台曾探知到指揮德國軍隊的馮馬爾維茨將軍遇到了管理問題。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德軍在1940年佔領巴黎，為阻止起登上埃菲爾鐵塔，法國人損毀了塔上的電梯。

從1921年起，埃菲爾鐵塔上的天線開始定期傳送廣播信號，成為歐洲首個公共廣播。今年3月15日，埃菲爾鐵塔頂部安裝了6米高的天線，整體高度達到330米。

法國國力衰落的窘境

《瑪麗安娜》報導稱早在2016年，經過相關機構評估，埃菲爾鐵塔有884處損壞，其中的68處已威脅到了塔身結構的穩定性，是幾乎無法修復的嚴重威脅。雖然巴黎市政府曾於2018年豪擲數千萬歐元投入到鐵塔的修復中，但有專家指出，由於各方面原因，只有不到1/3的損壞得到有效修復，其餘部分則只是「象徵性」地補救了一番，其中一些得到的「修補」只是刷了一遍漆而已。

此外，鐵塔本身的狀況在日漸惡化，但從現實角度考慮，想要讓它「煥然一新」，小修小補已不是辦法，當務之急是必須將整座鐵塔關閉進行修復。然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根據埃菲爾鐵塔官方網站展示的數據，鐵塔每年至少接待700萬名遊客。以基礎票價的16歐元來算（從塔底乘坐電梯到2樓），這每年就會給市政帶來1.12億歐元的收入。算上其他項目，埃菲爾鐵塔每年創造的價值至少在10億歐元以上。因此，與其說鐵塔的修繕難度太大，不如說巴黎市政府壓根就是心疼錢。

另一方面，諸如這樣的問題，是如今法國國力衰落以及窘迫處境的一個縮影。

事實上，埃菲爾鐵塔並非孤例，據統計：如今法國各處有超過200處歷史建築處於年久失修的狀態，其中有約10%面臨著徹底損壞的危險。就拿幾年前失火的巴黎圣母院來說，直至今日，我們似乎也沒有聽到它修復完成的消息，或許修復這樣一座重要的歷史建築難度確實不小，也或許是法國政府手頭當真沒那麼寬裕了。

毫無疑問，像埃菲爾鐵塔這種級別的地標的形成絕非一朝一夕的，它不但是法國人的驕傲，更是人類建築智慧的結晶。是要殺雞取卵般地壓榨鐵塔最後的經濟價值，還是拿出壯士斷腕的魄力，真正地賦予它第二次生命，如何選擇是法國人的權利。但倘若有朝一日，年久失修巴黎鐵塔的轟然倒塌，對我們而言也未嘗不是一道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