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比利斯街頭濃烈的燃燒彈煙霧和催淚瓦斯，直到9日清晨還未消散。已經持續3天的大規模抗議演變成激烈衝突後，格魯吉亞執政黨今早緊急宣佈：
無條件撤回引發社會對抗的「外國代理人」法案。
格魯吉亞這輪政治動蕩會就此平息嗎？還不知道。
格反對派已經表示抗議還會持續，直到夢想黨政府「正式譴責」這項法案。
網上流傳著的一段視頻顯示，一名年輕女孩手捧一枝鮮艷的紅玫瑰，安靜佇立在煙霧瀰漫的格魯吉亞首都街頭，直到兩名警察過來將她驅離現場。
「真是似曾相識啊！」不少人馬上想到，2003年，薩卡什維利正是手捧這樣的紅玫瑰，帶領抗議者在格魯吉亞上演「顏色革命的第一波」。
整整20年後，這一幕會在格魯吉亞重演嗎？
還有人說，現在的格魯吉亞跟2014年危機肇始時的烏克蘭也太像了。同樣處在美歐夾縫並面臨國內政治拉扯，它會成為「下一個烏克蘭嗎？」
01
格魯吉亞執政的夢想黨當地時間9日上午緊急宣佈撤回「外國代理人」方案。
在聲明中，夢想黨仍對這項方案表示支持，批評「激進反對派」撒謊並誤導部分民眾，但為減少社會對抗起見，還是做出「無條件撤回」的決定。
就在聲明發佈幾個小時前，第比利斯街頭經歷了多年未見的嚴重騷亂和對抗。
三天前，7日，格魯吉亞議會一讀通過一項法案，其中要求從國外獲得20%或更多資金的非政府組織或媒體機構，須登記為「外國代理人」，否則將面臨大約9500美元的「巨額罰款」。
但議員們還在審議批準時，抗議就已經開始了。
數千名抗議者聚集到格魯吉亞議會大廈所在的魯斯塔維利大街，一開始還只是示威遊行，但漸漸地就演變成騷亂。7日和8日連續兩個晚上，示威者們圍住議會大廈，封鎖交通，投擲石塊或燃燒彈，還「至少掀翻一輛警車」。警方則試圖使用催淚瓦斯等驅散騷亂人群。
一些抗議者揮舞歐盟旗幟以及美國和烏克蘭的國旗，高喊「不要俄羅斯法律」等口號，都清晰表明他們因為什麼反對這個立法舉措。
格魯吉亞反對派人士指責，這項「外國代理人法案」是有意效仿俄羅斯2012年通過的一項類似法律。抗議者們還批評，這會「危及格魯吉亞的民主」，並稱格魯吉亞政府「正受到俄羅斯的影響」。
去年2月格魯吉亞剛剛和烏克蘭、摩爾多瓦一起申請加入歐盟。反對者說，通過這樣的法案將使格魯吉亞「入盟」之路更加坎坷，本來歐盟就已認為第比利斯在法治等領域「變革還不到位」。
執政的夢想黨一直在駁斥這種「親俄遠歐」解讀。
在9日一早的聲明中，該黨特意指出，這項法案被錯誤貼上了「俄羅斯法律」標籤，它在議會一讀通過也在反對派誤導下被一些公眾錯會成了「離開加入歐盟進程」。
格魯吉亞總理加里巴什維利和整個夢想黨這幾天都反復強調：
一，這項「外國代理人」法案照搬的是美國1930年代的相關立法，而不是莫斯科；二，立法目的是為確保格魯吉亞國家利益免遭「間諜」和「外部影響代理人」損害；三，有關條款「符合歐洲和全球標準」。
但不管怎樣解釋，夢想黨都沒躲過「親俄」的指責。
02
有意思的是，抗議發生後，最先表達支持的竟是格魯吉亞總統祖拉比什維利。
示威人群7日走上街頭時，祖拉比什維利正身在美國紐約。英國金融時報8日報道說，她很快就在自由女神像旁錄了一段講話視頻，表示跟抗議者們「站在一起」，承諾即便議會通過法案她也將會予以否決。
隨後兩天，這位女總統又接連接受CNN和France 24等美歐媒體採訪，隔空喊話夢想黨領導的格魯吉亞政府對示威者「避免使用武力」，順帶著提醒一定要對俄羅斯「加強提防」。
為什麼一國總統會拼命鼓勵民眾上街抗議本國政府？
一家美媒解釋，祖拉比什維利「歐洲背景」太深，跟夢想黨多有不和。
資料顯示，祖拉比什維利1952年生於法國，父母都是格魯吉亞難民。一開始她持有法國國籍，並曾擔任法國駐格魯吉亞大使，2004年格魯吉亞顏色革命後才轉換國籍並任格魯吉亞外交部長。
2018年祖拉比什維利在夢想黨支持下當選總統，但上任後卻逐漸與夢想黨疏遠和「保持距離」。
為什麼？CNN 8日援引歐洲智庫「歐洲外交關係委員會」去年底的一份報告說，因為過去幾年尤其過去18個月以來，格魯吉亞執政黨的一系列動作似乎表明，它正帶領這個國家「遠離西方而逐漸轉向俄羅斯的影響範圍」。
BBC記者緊接著又給夢想黨政府加了一條「罪狀」：
在與俄羅斯早有「積怨」的背景下，夢想黨政府竟然在俄烏衝突問題上保持中立態度，「拒絕公開支持烏克蘭或對俄施加制裁」。
被廣泛認為親歐的總統祖拉比什維利顯然對此不滿，這次更是直接衝到了前列。
當然，美國也不會浪費這個跟格魯吉亞抗議者「站在一起」的「良機」。
美國務院發言人普賴斯8日對媒體說，美方「敦促格魯吉亞政府遵守民眾和平集會與和平抗議的自由」，呼籲各方「保持克制」，並稱「我們與格魯吉亞人民站在一起，支持他們懷抱的願景」。
美國駐第比利斯大使館用詞更甚，直接稱這項「外國代理人」法案一讀獲得通過，是「格魯吉亞民主黑暗的一天」。
歐盟包括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博雷利在內的一些高官，最近兩天也密集表達著和美方一樣的「擔憂」，稱這項法案對格魯吉亞是「非常糟糕的發展」，可能嚴重影響第比利斯與布魯塞爾的關係。
有著強烈「反俄」情緒的波羅的海三國和烏克蘭，也都第一時間站在支持格抗議者的行列，「呼籲格魯吉亞政府尊重人民和平抗議的權利」「希望格魯吉亞加入歐盟」「格魯吉亞正在走向歐盟與北約」……
烏總統澤連斯基還特意感謝了格魯吉亞議會大廈前揮舞烏克蘭國旗的人們。
03
一項「俄羅斯式法案」，這是美歐主要媒體在相關報道中著重突出的標籤。
極力放大格魯吉亞這項「外國代理人」法案的「反民主性」；大量採訪反對派和街頭抗議者，「傾聽」他們對政府親俄傾向的不滿；鏡頭中的抗議人群揮舞美歐「自由旗幟」，卻面對著警方的高壓水槍和催淚瓦斯……
推特上有人說，BBC等媒體又奉獻了一番「教科書式」報道。
拉攏利用相關國家內部親美勢力，抓住個別突發事件鼓動支持支持民眾上街，打著「自由民主人權」幌子顛覆對方國家政權……
第比利斯這輪局勢動蕩中的種種跡象，都讓人隱約看到「顏色革命」的影子。
這場景「真是似曾相識啊！」「還沒來得及清除外國代理人，就被代理人和幕後黑手捅刀子了」「標準必須一致，這才能說明是美國乾的」，不少網友評論道，「CIA好多年不出新教材了」。
2003年，在美接受過教育並對美國多有傾慕的薩卡什維利手捧玫瑰，帶領示威者一路抗議，將其「政治恩師」謝瓦爾德納澤領導的政府趕下台。格魯吉亞「玫瑰革命」也成為後來一連串「顏色革命」的首個案例或「第一波」。
整整20年後，這一幕要在第比利斯再次上演嗎？不少美歐媒體已經開始聯想。
而且連CNN都說，現在的第比利斯跟2014年的基輔太像了：
2013年底到2014年初，烏克蘭也是由一個被認為「親俄」的領導人亞努科維奇當政；基輔也是通過了一個被認為「受俄影響」並且「偏離加入歐盟軌道」的決定：暫停與歐盟簽署聯繫國協定、接下來也是烏國內親歐派掀起抗議示威，也是被華盛頓「站在一起」……
同樣處在美歐夾縫之中，「格魯吉亞會變成下一個烏克蘭嗎」？
CNN在標題中就拋出這個問題，但沒給出明確答案。只是報道中各種羅列俄羅斯的「威脅」、格反對派的不滿以及美歐對格魯吉亞「外國代理人」法案的批評，字裡行間已經難掩對格魯吉亞夢想黨政府的「警醒」。
當然，格魯吉亞「顏色革命」會否重演，甚至它是否會成為「下一個烏克蘭」，歸根結底都還要看接下來的局勢如何發展。
夢想黨宣佈撤回法案，但反對派稱不會善罷甘休。
格反對派一位代表對媒體說，示威抗議還會持續，他們要求政府立即釋被逮捕的抗議者，執政黨還必須「正式譴責」這項「外國代理人」法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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