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周刊》遇襲後首次編輯會議內幕

1月9日,《查理周刊》召開了遭襲後的首次編輯會議。在法國《解放報》提供的會議室裡,《查理周刊》的編輯和合作者聚在一起,討論了兩天前的恐怖襲擊以及定於14日出版的雜誌內容。

Charlie-Hebdo-editorial-meeting

《解放報》記者伊莎貝爾·漢娜全程參加並報道了這次會議,她允許其他媒體轉載其報道。美國《石板》(Slate )雜誌將該報道由法文譯為英文。(下文譯自英文,略有刪節)

《查理周刊》的編輯會議歷時超過3小時,除了討論下一期的版面、主題和交稿日期,他們在周五上午當然還談到傷亡者,談到如何舉行悼念、葬禮。這間會議室通常是《解放報》用來召開每日例會的,現在坐滿了《查理周刊》的幸存者,會議室一側有巨大的窗戶,室內溫度很快升高,要打開窗戶讓煙味飄出去。

圍坐在大圓桌前的一共超過25人,大家陰郁著臉,眼睛浮腫。鐵杆支持者、好友或者不定期的合作者都來到這裡,准備下一期的《查理周刊》,14日必須出刊,要印刷100萬份,這是之前發行量的20倍。

《查理周刊》的總編傑拉德·巴爾德(Gerard Biard)最先說話:「大家都在醫院裡,Riss的右肩受傷,好在神經沒有受損,他顯然很痛苦。他說起的第一件事是——他不知道我們能否繼續出版這份雜誌。」「布雷思‧尼科林諾(Fabrice Nicolino)在襲擊中多處受傷」,雖然他「痛苦不堪,但看上去有好轉」。

帕特裡克·佩盧克斯是急診醫生,也是《查理周刊》的專欄作者,他介紹了《解放報》記者菲利普·朗松下顎部的傷情。西蒙·菲埃斯基是《查理周刊》網站管理員,佩盧克斯稱,西蒙·菲埃斯基被置於誘導性昏迷。此時,一名年輕女士禁不住哭泣起來,巴爾德安慰她:「你不必感到內疚。」大家陷入沉默。哭泣者是記者希格琳·文森(SigoleneVinson),7日《查理周刊》召開編輯會議時她也在場,但襲擊者沒有槍殺她。

巴爾德接著談到遇害者,如何組織葬禮?是否舉行全國性悼念?用什麼音樂?不使用國旗?「我們不應使用他們會仇恨的符號。」一位與會者提出,「他們殺害的是那些畫漫畫的人,而不是旗幟。我們必須記住,他們是一些單純的人,他們只是畫了些簡單的漫畫。我們的朋友死了,但我們不應該拿他們作秀。」每個人都表示贊成。

一名記者說,網上有人自發發起募捐活動,不到24小時已經籌集到了98000歐元。《查理周刊》的訂閱數大增,但眼下人手不夠,來不及處理訂單。《查理周刊》的律師理查德·馬爾卡說:「到處都有人給我們錢,給我們提供援助、場地、人手……」《查理周刊》的另一名律師克裡斯托弗·泰弗內附和:「我們得到很多媒體的支持。有很多捐款,已經有媒體和多元化協會捐的25000歐元,弗勒爾·佩瑞琳(法國文化部長)承諾提供100萬歐元……《查理周刊》的資金狀況會比以前好。」這名律師了解這方面的情況,過去幾個月,《查理周刊》資金吃緊,每周都呼吁人們捐款,以填補資金缺口。

「那麼,我們還要做這份雜誌嗎?」巴爾德問道,他顯然想把會議進行下去,「我們要做什麼東西?」佩盧克斯問:「我不知道,有什麼新聞嗎?」眾笑,笑容也是緊繃的。巴爾德又說:「我傾向於做一期和往常一樣的雜誌,而非一期特刊,以讓讀者了解《查理周刊》。」此時,桌邊有人大聲說:「他們想傷害我們,沒門!」有人提議,在那些遇害者本來會寫文章或繪畫的版面上開天窗。最終,大家沒有接納該意見。巴爾德說:「我不希望看到版面上空空如也。他們都得在那裡,在雜誌上,穆斯塔法也一樣。」穆斯塔法是文字編輯,他也在遇害者之列。

「啊?菲德爾·卡斯特羅去世了!」盧茲突然驚呼,他指著著手機上的新聞(很快該新聞被指不實)。記者勞倫特·萊格爾竭力將討論聚焦於雜誌本身:「我覺得,我們不應該出訃告,我們不應做一期致敬版。」編輯們就雜誌的內容熱議。巴爾德說:「我希望人們不要叫我們世俗原教旨主義者。對於言論自由,希望人們不再做『理中客』。」盧茲說:「這期雜誌也需要表明我們下一步如何走。」科琳娜·雷伊說:「讓我們傳達這樣的訊息吧——我們還活著!」馬爾卡說:「而且我們不會放棄批判宗教。」

《查理周刊》是一份有點奇特的雜誌:它沒有分版塊,但有分配給每個作者、漫畫家的版面。對於遇害者本來所負責的版面,大家決定找以前沒有公開發表的材料來用。因此,在周三出街的雜誌上,會有(遇害者)沙爾博(Charb)、 卡布(Cabu)、沃林斯基(Wolinski), 奧諾雷(Honore)……討論時,有人含淚,時不時有抽噎聲。.

馬爾卡清清嗓子說:「曼努埃爾·瓦爾斯(法國總理)來了。」大家出門看,聊天。曼努埃爾·瓦爾斯由文化部長佩瑞琳陪同前來,佩瑞琳胸前帶著「我是查理」的貼紙,一起前來的還有一些外面的記者、助理和聯絡人員,法國總理與大家握手,介紹了在達馬爾坦昂戈埃勒市發生的(人質劫持)情況,「兩名槍手已經被包圍。」他說。臨走前,他請大家「鼓起勇氣」。

巴爾德說:「好了,記者們都走了嗎?部長們都走了嗎?第16版我們該怎麼做?」他的聲音被開可樂罐、吃零食、低沉的抽泣、窗外警車的警笛聲所淹沒。佩盧克斯待在房間一角,開玩笑說:「所以,這是一次真的編輯會議,有點混亂,我們真地挺過來了。」 ■

文:IsabelleHanne(法國《解放報》記者)
譯: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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