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3日,美國總統特朗普通過推特宣布,解除蒂勒森美國國務卿職務。
蒂勒森先生流年不利,此前似乎已有預兆。
一周前,蒂勒森開始了非洲之旅——出訪非洲五國。
結果不僅什麼都沒談成,自己還「病倒」了。這一病,心力交瘁,生無可戀。轉頭又被總統先生炒了魷魚。
今天就帶你回顧一下美國「前國務卿」蒂勒森這趟糟心的「非囧」之旅。
65歲的他病倒在肯尼亞,3月10日,美國國務院宣布,由於身體不適,國務卿將取消在肯尼亞的原定行程,接下來活動將由低級官員代理出席。
他原定行程是非洲五國,七號出發,為期四天,訪問順序為:
埃塞俄比亞、吉布提、肯尼亞、乍得、阿爾及利亞。
任務:
加強美國與非洲之間珍貴的「友誼」,強調非洲對美國利益的重要性,修補被特朗普「茅坑」論傷害的美非關係。
手段:
詆毀中國,挑撥離間——中國別有用心,美國才是救世主。
蒂勒森選擇這五個國家,頗有講究,整體上來說,它們並不是與中國關係特別密切的國家。但這只是相對的,實際上中國跟絕大多數非洲國家關係水準相當高。
埃塞俄比亞是非盟總部所在地,是美國准盟友。
吉布提是戰略要地,擁有多國軍事基地。
肯尼亞是美國傳統合作夥伴。
乍得被恐怖組織「博科聖地」鬧得六神無主。
阿爾及利亞是北非重鎮。
如果蒂勒森真是為了幫助非洲,讓它們的經濟快速成長,社會更加安寧,倒也符合西方輿論中「民主標杆」、「和平捍衛者」的形象。
很遺憾,蒂勒森一到非洲,就像個網絡噴子,從機場噴到非盟總部。
抨擊中國在非洲的所做所為,成了蒂勒森每一場演講的唯一話題。
出訪之前,他在維吉尼亞的喬治梅森大學放話:中國在肯尼亞等國建設鐵路,在萊索托,納米比亞,埃塞俄比亞建立大型工廠,在吉布提開闢軍事基地,在南蘇丹,馬里,利比里亞,剛果(民)部署維和部隊,這一切行為,中國都是別有用心的,非洲國家一定要提高警惕。
他就差沒有直接告訴非洲人民:不要跟中國玩,美國才是活菩薩、救世主。
3月8日,蒂勒森在非盟總部講話直接將矛頭對準中國,警告那些引進中國資金的國家,將會失去對基礎設施和資源的控制權。美國不提人權,換主權了。
非盟委員會主席法基(乍得前總理)卻不吃這一套,當場懟回去,他說非洲國家很成熟,完全可以按照意願選擇自己的夥伴。
正在津巴布韋訪問的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還補上一刀,嘲弄蒂勒森自以是中非關係專家,做客時對主人的朋友說三道四,缺乏教養。
俄塞俄比亞記者(中國國際電視台僱員)還在記者會上提醒:美國人為「茅坑國家」一說向非洲國家道歉了沒有?
除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國務卿心裡是啥滋味請自行體會。
美國CBS新聞網還提醒國務卿,「你是在中國人建的非洲聯盟總部內,討論中國的投資」。
於是,蒂勒森病倒了,據說是因為朝鮮問題令他的病情加重,以致無法參加活動。
病,只是借口,照這種態勢訪問下去,蒂勒森絕對會成為一本反面教材,說得越多,越是白白替中國一路宣傳。
他在肯尼亞的行程,工作量很輕,一個是出席關愛愛滋病兒童活動,一個是向1998年美國駐內羅畢大使館爆炸遇難者獻花圈。
以詆毀中國為目的的他,發現達不到目的之後,什麼關愛愛滋病兒童,對國務卿來說就沒多少意義了。蒂勒森的表現,恰恰折射了美國這幾十年來對非洲的真實態度。
美國不是以情動人,以德服人,而是大棒加胡蘿蔔,拿我援助,必要受我控制。
蒂勒森想在非洲給中國扣上「新殖民主義者」帽子失敗了,就像2月初,他在拉丁美洲想給中國扣上「新帝國主義列強」帽子一樣。
美國想得很美,不用付出就收割果實,憑着媒體和政客的空口白牙,就要讓非洲國家任其擺布,乖乖地把礦山,石油進貢給美國。對不起,這做不到,因為中國人在非洲。
人在做,天在看
歷史上,非洲曾是英國、法國、葡萄牙等殖民者的狩獵場,二戰之後,是美蘇爭霸的競技場,蘇聯解體後,隨着非洲的石油、稀有金屬、豐富的礦產等資源被不斷發現,經濟大國都不約而同將目光盯住了非洲。
大家與非洲國家建立關係的手段都一樣——援助。非洲既是大國利益交匯點,也是一個博弈大棋局。
新來的,像日本、印度,撒把錢,就想撈利益,徒勞無獲。
舊勢力,像美國、歐盟,骨子還是殖民思維。俄羅斯雖然是蘇聯衣缽傳人,但蘇聯扶持的政權,已經全部倒掉了, 還得重頭再來。
中國與美國的區別在哪裡?
實質區別就是:中國是以道德、誠信,以同為殖民主義反抗者的身份,贏得了非洲國家的尊重和信任,這種關係是無價的。
很多網友被一些無良大V帶進溝里,他們相信中國對非援助是散財童子,被別人當傻子騙來騙去。
這些人跟詆毀中國的蒂勒森是一體兩面。中國在非洲得到的回報,已經令美國眼紅到畫圈圈詛咒。
我們在非洲做什麼?除了耳熟能詳的坦贊鐵路,還有許多西方國家根本不想做的,慢工出細活的工作,比如援非醫療隊。
中國是一省對應N個非洲國家進行醫療援助,基本做到對非洲大陸全覆蓋。
你是湖北人嗎?湖北醫療隊對口支援的是萊索托、阿爾及利亞。
你是山東人嗎?山東醫療隊對口支援的是坦桑尼亞。
你是廣東人嗎?廣東醫療隊對口支援的是赤道幾內亞、加納。
廣西是尼日爾、塞舌爾、布隆迪。
山西是吉布提、馬拉維。
四川是安哥拉、莫桑比克。
天津是剛果、加蓬岡比亞。
上海是喀麥隆、多哥。
內蒙是盧旺達。
福建是塞內加爾、博茨瓦納。
……
太多了,就不一一點名了。這是六七十年代,中國人為非洲做的功德無量的好事。
請問佛羅里達對口哪個非洲國家?內華達對口哪個非洲國家?
美國是怎麼幹的?那時候美國錢多,1954年援助埃及15億美元,要幫它修尼羅河上的阿斯旺水壩。前提是埃及不能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不能接受捷克斯洛伐克的軍火援助。
1956年5月,納賽爾總統宣布承認新中國,美國馬上變臉,國會不通過援助計劃,這麼大的一個工程不惜讓它爛尾。
雖然美國對非援助金額絕對數是全球最高的,但影響力並不大,就是因為這類兩敗俱傷的把戲。
1985年美國對非援助達到最高值,然後,蘇聯走下坡路,美國馬上削減了對非援助。也就是說,美國對非援助,主要是為了政治對抗。
克林頓時代,對非援助降到了最低,大搞美式民主、美國價值觀輸出,扶持安插NGO,試圖以此來改變並控制非洲國家政局。
小布殊、奧巴馬時代,援助又大幅提升,以反恐為名,不斷要求非洲國家接受美國軍事合作要求,這時,非洲恐怖分子越打越多。
特朗普上台後,乾脆就一招,詆毀中國,挑拔離間,歐洲輿論也參於其中。
國內輿論呢?經常配合這種挑撥,前不久,春晚一個非洲高鐵小品,就被不斷地上綱上線,在網上熱炒,西方媒體則在境外呼應,很有意思。
中國在非洲做的都是腳踏實地的工作,鐵路、公路、港口、電信、水庫、發電站、醫藥……
西方在非洲幹了什麼?輿論上全是「聖母」套路。
六十多年來,幾乎每一年都有西方的影視明星、體育明星去非洲跟瘦骨如柴的兒童合影,真是拍不完的照,作不完的秀。
西方國家富得流油的時候,給非洲帶來過什麼?幾十年如一日的作秀。
中國人幫助非洲,就是想在將來,不要再有這種合影,也不要再有戰亂和瘟疫。
對中國來說,寧可遭西方恨,也不想被西方同情。
只有經歷這些磨難的中國,才會真正地去幫助非洲人民。這是西方國家無法理解的,它們永遠是用殖民者思維來揣測中國,用強盜邏輯來思考中國。
中國發展需要大量的資源,我們也不會讓非洲吃虧,更不會拿了就走。
蒂勒森要繞着非洲詆毀中國,還是省省力氣,放下你的破喇叭吧,心病無葯醫。
延伸閱讀
被特朗普放棄的國務卿:蒂勒森的垃圾時間
蒂勒森的出局,看似突然。但其實他與總統特朗普的不合,已經不是一天兩天。
文 | 王一鳴
本文轉載自澎湃新聞客戶端
有幸見過蒂勒森一面。當然,是他還在那家市值逾4000億的能源巨擘當國王的時候。彼時,我是一名海外油氣併購業務的普通從業者,一次會議的間隙,蒂勒森端着咖啡走進來,裝作路過的樣子關心了我們已經深入談判階段的合作項目。通常,公司經理層會有一個專門負責資產買賣業務的副總,他這個級別的人物是不需要出現在我們的交易里的,甚至在最終合作協議的文本里都不會看到他的簽名。
現在回想起來,那天他或許真的是剛好路過。印象比較深的是,他進屋後大家都十分緊張,他沒有講笑話,冷着臉囑咐了兩句就離開了。我記得自己當時的感覺,這種國際頂級能源公司的領袖真心不一樣。
1、Exxon的蒂勒森
確實不一樣。在油氣行業,Exxon Mobile、Rosneft、Shell和普通的大型能源公司是有明顯區別的,他們在理念和技術上擁有強大的前瞻性,忠於傳統能源和成熟油氣田,習慣對時下火爆的非傳統能源概念保持審慎的距離。然而,總會有一些令人無法想象的巨型跨國交易彷彿是為他們專門預留的,各家都知趣避過。
對於蒂勒森本人,在其十年的董事長生涯里,他以長於在威權國家開展重大項目合作而聞名業界,從俄羅斯總統普京到赤道幾內亞領袖奧比昂,蒂勒森深入政經兩界建立了廣泛的朋友圈。他領導下的Exxon擁有直接綁架政府對外決策的能力,例如2011年,美國國務院曾經希望在伊拉克推行新的產量分成合同,以促進什葉派、遜尼派和庫爾德人的統一,Exxon搶先一步在自己的產區與庫爾德人簽訂了雙邊協定,使得美國政府的努力付之東流。
彼時的蒂勒森是Exxon的國王,美國油氣利益集團的當然帶頭人,他或許從未想過自己職業生涯的晚期還會在華盛頓的霧谷渡過一年(或許不足,或許更久一些)。所以當Exxon聘請的兩名國際事務顧問——前國務卿康多莉扎·賴斯和前國防部長羅伯特·蓋茨聯袂舉薦這一職位的時候,他在相當長的時間內進行了深刻的猶豫。
蒂勒森明白,自己與特朗普的個人秉性未必相和;更為重要的是,他必須認真考慮,在所有共和黨要員都竭力避免與特朗普本人發生任何聯結的時候,在本屆政府內出任國務卿的要職將可能在歷史上留下怎樣的位置。如果沒有這個選項,蒂勒森再過四個月就可以從Exxon離開,得到一筆高達1800萬美元的退休金,回到自己在德州的兩個農場安享晚年。而如果承擔這一挑戰,他將有機會為自己的人生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對於任何一屆政府而言,僅僅擁有一家油氣公司董事長的經歷是不足以勝任國務卿之職的,然而特朗普自己同樣一身清白,賴斯等人均認為他甚至會因此更為偏愛商人蒂勒森,這使得他在職業生涯的尾聲得到了一個幾乎不可能獲得的Bonus彩蛋。最終,是他的妻子敦促他做出了這個決定,她對自己的丈夫說:「我覺得你應該試一試」。
2、白宮角落的蒂勒森
然而,蒂勒森似乎從開始就與特朗普八字不合。
4月,蒂勒森在土耳其信誓旦旦地保證「美國不再優先考慮推翻敘利亞阿薩德政權」,隨後兩天,59枚戰斧式導彈呼嘯着飛往沙伊拉特機場,全世界第一次感受到了國務卿外交承諾的脆弱。兩周之後,蒂勒森出現在了俄羅斯,他對這次首訪極為重視,他需要在這裡着力彌合美俄雙方因敘利亞事件而加劇的分歧,他同時也亟需一個熟悉的環境來開啟自己的外交破局。正當一切運行順暢的時候,特朗普在華盛頓公開表態,「我和俄羅斯的關係一點都不好,或許是史上最差。」這使得蒂勒森在莫斯科的存在顯得格外尷尬,儘管在最後一刻,他勉力實現了與普京的會面,然而蒂勒森自己最終也坦言,美俄關係「正處在低谷,互信度很低」。幾乎是在會談剛剛結束,俄羅斯外交部就宣布了俄羅斯、敘利亞和伊朗三國外交部長的會面計劃。路透社認為,俄羅斯對蒂勒森表現出了罕見的敵意。
5月,卡塔爾斷交危機爆發。蒂勒森第一時間深入其中積極斡旋,他給各國熟悉的朋友們逐個打去電話,呼籲結束外交對立,開展「平靜而深思熟慮的對話」。蒂勒森在任職前曾經和身邊人提起,他認為自己多年來在商界攢下的人脈應該算作是擔任國務卿之職最為有利的憑靠,他自信在中東擁有足夠的活動能力。正當他摩拳擦掌打算施展自己的外交才能,特朗普在蒂勒森發表公開聲明後兩個小時又一次在Twitter上拆了國務卿的台,他明確指責卡塔爾資助恐怖主義,並且支持沙特等國對卡塔爾的封鎖。特朗普的表態使得蒂勒森的努力還沒有開始便已經結束,在海灣之行的最後階段,他公開對媒體表達了自己的疲憊。隨後,他在沒有任何事先說明的情況下選擇了休假,接連好多天沒有蒂勒森的消息,而後媒體們才弄清楚狀況。隨後不久,白宮第一次傳出蒂勒森打算辭職的消息。
此後,蒂勒森似乎提前進入了自己的垃圾時間。伴隨着普里巴斯、班農等人先後離開白宮,他的去留在媒體圈內已經成為定數,似乎不需要再通過行動為自己爭取什麼。他在公開場合的表態也開始變得更加隨性,當被問及美國是否仍然可能繼續留在巴黎協定內,蒂勒森沒有遵從特朗普在這一問題上不容置疑的態度——「我認為在合適的條件下(是可能的)。」當夏洛茨維爾事件爆發後,他在FOX News的節目談話中表示,特朗普的講話「只代表自己」,「而美國國務院代表美國人民。」
特朗普的回復也相應地更加簡單粗暴起來。在朝鮮問題上,蒂勒森一直在着力平息事態,他日前在北京誠懇地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目前的情況並沒有人們想象中那麼黑暗,「我認為所有人都希望讓局勢平靜下來。」「你們想展開對話嗎?」「我們有與朝鮮溝通的渠道,我們對朝鮮開放了兩三條溝通渠道。」第二天,特朗普在Twitter上的回應讓國務卿的顏面蕩然無存——「我對蒂勒森,我們出色的國務卿說,這是在浪費時間。」用《每日秀》節目主持人Trevor Noah的話來說,「他完全可以給國務卿打個電話來說清楚這件事,然而他就是要在公開場合丟丟他的臉」。
最終,二人迎來了撕破臉的節點。幾乎是在一瞬間,全美媒體紛紛轉載今年7月的一次總統國家安全會議後,蒂勒森在眾人面前斥特朗普為「白痴」的新聞。NBC的深度挖掘更為傳神,他們認為當時蒂勒森的原話應該是「真他媽的白痴」。儘管雙方第一時間都站出來煞有介事地進行了反駁,蒂勒森甚至稱讚特朗普是一名「聰明又愛國」的總統,但他從未否認曾經說過「白痴」這句話,只是淡淡地說自己「不會回應這種雞毛蒜皮的瑣事。」
至此,總統和國務卿不合的傳聞徹底被坐實。人們已經懶得再去猜測蒂勒森準確的離職時間,或許是明天,或許需要配合共和黨的中期大選計劃拖的再久一些,這已經不再重要。相反,各家媒體紛紛開闢專欄嘗試着去評價這名國務卿的使命履行和歷史地位。左派對蒂勒森給予了同情,認為他在上任九個月以來遭到了過去25年間國務卿這一職位上最為不幸的待遇,但同時對其沒有在意識形態和民主價值上捍衛美國的國家利益提出了批評。右派則將責任歸於蒂勒森本人,布殊政府的國際事務顧問Eliot Cohen在Axios網站的採訪中提到,蒂勒森很有可能是「歷史上出現過的最差的國務卿之一」,一名奧巴馬政府時期負責巴以問題的官員則乾脆去掉了「之一」兩個字。特朗普本人的不滿則與這些無關,《美國保守主義》的一則報道提到,特朗普認為蒂勒森太過關心其他國家如何看待美國,而忽視了對於總統國際形象的護衛,這是他選擇放棄這名國務卿的根本原因。
3、蒂勒森的不幸
這些評論從結果上來講絕大部分是公允的,蒂勒森在其國務卿任期內的確尚未作出任何具有標誌性意義的成績,而且很有可能也不會再有時間供他去努力了。討論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時,幾乎所有媒體的評論都充分考慮了與特朗普搭班子所必須承受的種種艱辛與無奈。
蒂勒森治下的國務院是十分孤獨的。儘管在上台之初,特朗普曾經許諾在人事方面給予國務卿充分的自由,然而在班農等人的作用下,蒂勒森對於很多關鍵性崗位的提名多次為白宮所阻撓,這使得國務院的用工荒日益嚴重。根據《華盛頓郵報》的統計,截至9月中旬,148項人事任命中只有24項得到了國會的確認;《對外政策》雜誌的一份調查問卷顯示,超過十二個國家的外交官抱怨自己急切需要上報信息,找了一圈卻不知要投向哪裡。
但是,身處白宮的蒂勒森更為孤獨。他在競選時期曾經支持他在德州的老鄉傑布·布什,他在精神深處反感民粹主義、拒斥要求公司從海外收縮回國建廠的行為,那樣一來Exxon在俄羅斯和中東地區的巨額投資全部會因為付不起Cash Call而完蛋,這些理念分歧使得他從一開始就無法成為特朗普的自己人。這其實並不重要,美國政壇的歷史經驗表明,國務卿這一職位幾乎註定不是總統的自己人,甚至往往刻意成為拉攏另一黨派和競爭對手的撫慰劑,這一點已經成為歷屆白宮人事安排的潛規則。在肯尼迪政府時期,出身卑微的臘斯克在肯尼迪兄弟和邦迪兄弟組成的出類拔萃之輩里看起來窘迫極了;希拉里在黨內競選剛剛敗給奧巴馬之後仍然能夠委身接受國務卿的任命都體現了這一點。
然而蒂勒森在由特朗普家人、共和黨建制派、班農極右翼、五角大樓將軍等不同派系的白宮內鬥中顯得格外孤獨。事實上,華盛頓的環境對他而言本就極為陌生,在此之前,他去白宮和國會的次數屈指可數,他的政壇經歷在那些人面前顯得脆弱不堪。站在國務卿的崗位上放眼望去,鮑威爾曾經是一名極為年輕而德高望重的將軍;賴斯擁有國際關係專業的學位,其有關蘇聯問題的博士論文堪稱業界翹楚;希拉里和克里都是黨內大佬,又曾經在國會山經營多年,而蒂勒森什麼都沒有。常年擔任配角的前副總統拜登曾經說過,「一旦你委身成為別人的搭檔,就意味着你的睾丸被人切掉了。」蒂勒森現在應該能夠深切地感悟到這一點。
在剛剛結束的聯合國大會上,總統及其家人、副總統彭斯、美國駐聯合國大使黑莉佔據了鎂光燈。美國的聯大議程是由黑莉和麥克馬斯特親手制訂的,當這邊會議正酣之時,「蒂勒森只能在一英裡外的地方為民主國家共同體舉辦午宴」。同在現場的外交關係委員會高級研究員帕特里克談到,「我的感覺是,國務卿在所有的問題上都處於次要地位,這使得特朗普政府外交政策的一致性變得複雜化。」威爾遜國際學者中心副總裁米勒也為「發生的奇怪現象」所震驚,在他看來,蒂勒森「被特朗普一手創造的奇怪外交政策結構所傷害了」。
4、蒂勒森的責任
除了客觀原因,蒂勒森本人當然要為這種局面負一定的主觀責任。
首先,他太過老實了,對於權力競逐的了無慾望使得他治下的國務院成為前所未有的窩囊部門。當白宮在預算草案中對國務院大幅削減30%的經費、裁剪8%的崗位的時候,蒂勒森公開為特朗普的決定進行了辯護,這讓整個霧谷大為傷心。一名對外服務局的工作人員憤怒地說道,「這兒根本沒人來保護國務院,他們根本連一個子兒都不會關心我們!」事實上,早在去年春天,蒂勒森就已經雇傭了一家顧問團隊在國務院開展了一次僱員調查,問卷里提及的全部是「你覺得部門的哪些職能工作可以被用來整合?」等類似的問題,字裡行間暗示着75000名僱員即將到來的悲慘命運。有一半的僱員拒絕接受這次調查,一名員工描述了那種讓人失望的場景:「人們打開這份問卷,忍不住大聲抱怨『天啊,這他媽問的是些什麼!』」
其次,蒂勒森也的確過於缺乏作為一名國務家所必須的基本智識。在朝鮮問題的斡旋上,他暴露了自己的非專業性,在公開場合直接亮明了美國的底線:「我們已經對朝鮮開放了兩三條溝通渠道」——這表明特朗普政府已經同朝鮮進行了另外的會談;「據我所知,三軍統帥並未劃定紅線」——這使得特朗普本人對金正恩與日俱增的戰略威懾變得毫無意義,這場朝鮮半島的「大膽」博弈最終因遊戲一方存在着過於明顯的綏靖勢力而顯得無法對稱起來。哪怕對美國在冷戰期間的任何一場戰略對峙有一些基本的了解;哪怕對於越戰期間尼克松一方面瘋狂進行轟炸,另一方面悄悄派遣基辛格在巴黎開展密談的歷史有起碼的涉獵,都不會以這樣的方式處理相較之下遠不算棘手的朝鮮問題。在一名國務院的資深官員看來,「他只會象徵性地談論改革和責任制,對於美國的國家利益和在國際社會所處的位置缺乏基本的判斷」。在國會的一次聽證會上,參議員蒂姆·凱恩的人身攻擊顯得毫不留情,「你到底是因為缺乏基本的知識,還是乾脆不想回答我提出的問題?」「或許都有一點」,蒂勒森極為被動地回答道。
最後,很多媒體的採訪顯示,蒂勒森對國務院的管理過於疏鬆。或許由於其性格本身的原因,他永遠會刻意與自己的僱員保持一定的距離。鮑威爾任國務卿的時候會竭力讓自己的腦袋在每一間辦公室出現,蒂勒森不會這樣。這裡的工作人員在去年年底聽說是蒂勒森而非國會油頭滑腦的政客將要成為新領導的時候原本充滿期待,可是當蒂勒森第一次出現在大家面前露出冷冷的表情時,人們都感覺到了他對於這裡環境的陌生和提防。很長時間以來,他就利用自己從公司帶過來的10人左右的小團隊開展工作,他信任這些舊部,其代價便是無法與新同事儘快融為一團。
儘管存在白宮的干擾因素,但蒂勒森自己也的確從未對助理國務卿進行提名,也未對沙特和韓國這類重要國家的大使進行任命。主動上報信息並不會受到鼓勵,它們中的絕大部分也根本無法得到回復。一名國務院的中層官員告訴《對外政策》雜誌,「目前還有150封備忘錄等待着國務卿簽署,亟待敲定的很多舉措已經不計其數」。當很多大使館等得實在着急了,他們會直接打電話給蒂勒森的辦公室,常常也是無人接聽,最後不得已他們便將電話接到白宮,或是去找特朗普的女婿庫什納。後者目前把持着美國的中東政策,而常駐聯合國代表黑莉已經成為政府在伊朗與朝鮮問題上曝光度最高的代言人。
《大西洋月刊》在去年3月蒂勒森就職穩定後曾經專門深入國務院進行了幾次訪談,最終,當一篇揭露了整個霧谷無所事事、安逸閑適的報道面世後,美國政界和評論界舉目嘩然,這篇記述蒂勒森本人無所作為的報道成為近日對國務卿蓋棺論定之時引用率極高的評論。在這則報道里,一名僱員誠懇地談起自己過去有多麼喜愛這份工作,然而到了現在,「這裡看上去像是個提供臨終關懷服務的養老院。你只需每天來到這裡,澆澆花、梳梳頭髮、塗塗指甲,你知道這種生活沒有意義,但是你就是不會再愛它了。」另外一則評論顯然更為犀利,「這裡看上去像是二戰後的英國外交部,你清晰地看得到帝國的夕陽正在滑落。沒有什麼原因,這是我們必須接受的創傷,美國完蛋了。」
當這些文字被記述下來的時候,蒂勒森的工作才剛剛開始,彼時整個特朗普政府正亂作一團,霧谷的無所事事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小小的縮影。從這個意義上看,這些評論對蒂勒森是不公平的。然而又是半年過去,隨着一件又一件事情陷入繁複而無助的境況,蒂勒森本人也日漸沮喪,如果國務卿的任期是一場球賽,他甚至早在7月就進入了自己的垃圾時間,何時結束只是裁判特朗普一聲哨響的問題。
幾個月前,在蒂勒森參加完G20峰會返回美國的途中,他曾經專程在土耳其作了一次停留。他是去接受世界石油大會授予的終身成就獎,以表彰其為Exxon公司和國際能源界作出的重大貢獻。在前後都充斥着諸多令人鬱悶的國際事務間隙,能夠擁有這麼一次短暫的重聚,對於蒂勒森而言是一次洗禮。在那裡,他見到了很多熟悉的臉龐,許久未見的朋友,那天蒂勒森顯得格外激動,他在演講的開始對着所有人熱情地呼喊:「我很想念你們,我想念我所有的同事們,我想念那些朋友和對手們,我想念那些富有成效的討論、合作和我們取得的一個又一個成績!」
這是蒂勒森國務卿的心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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